“我的人？就他那骚包怂样儿也配称我的人？昨儿史盈袖那贼婆娘闯进来的时候，是谁吓得屁滚尿流脸色发白，哆嗦得像抖筛糠似的？那样不中用的孬货往后还是别往来了好！”
一提起昨下午那场惊吓，清姨娘此刻还心肝乱跳呢。她哪儿知道这月霉运临门，最不该出现的史盈袖偏偏活生生地出现了，唬得她屋子里那个昂长七尺上蹿下跳，脖子上挂了腰带，手里攥了裤头，一溜烟便窜得没影没踪了，溜得比兔子还快！脑海里每每一想起那孬货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心里便平白生出许多恶气来，真真瞎了一双大眼睛了，竟寻了个这样的没用玩意儿！
折柳见清姨娘来气儿了，不敢接了话往下说了，照旧低头下去铺香粉了。片刻后，清姨娘又开口了：“你说那个贼婆娘到城里做什么的？还把向来与她并不亲近的宝瓶也带来了，真真是奇了怪了啊！”
“奴婢也在琢磨呢！她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三奶奶答应她进城的？莫非是把三奶奶又气晕了过去自己偷偷跑来的？”折柳说到这儿掩嘴笑了笑，又继续道，“她还没来过这城里，应该不是会相好来了，闲逛溜达顺便找一个相好呗！”
“你说也是啊，她是怎么说动三奶奶放她进城的呢？”清姨娘随意地撩着烟香纳闷道，“三奶奶本就与她很不对付了，按理说不会放她进城的呀……莫非三奶奶另有盘算？”
“咱们先别管她是怎么出来的，横竖她这趟出来肯定会惹得三奶奶不高兴，新仇旧恨，都够三奶奶跟她算好几晚上的了！依着奴婢说，姨娘不必匆匆往回赶，多耽误个一两日往细里查查那少夫人，没准还能回去跟三奶奶讨个大功劳呢！”
“查查？那是该查查她，无缘无故跑城里来做什么？可找谁去查呢？盛喜是个不靠谱的，成春就更别指望了，花钱外面雇人又找不着好门道，总不能让本姨娘亲自去查吧？”
折柳停下手，抬眉俏笑道：“现成的人就搁在姨娘跟前，姨娘就顾着埋汰他了，忘了人家还是有一两手好本事的。”
“你说那没用的孬货？”清姨娘口气里夹着浓浓的嫌弃。
“他孬归孬，可在这城里到底还有些人脉，”折柳搁下手里的香勺和罐子，双手捧起旁边几上凉好了的鸽汤递上前道，“只要您一句话，他铁定给您办得妥妥的，省去您许多麻烦呢！”
“我都不爱搭理他了！”清姨娘一双黑又翘的睫毛往上翻了翻，大大的白眼白得跟汤里的那几颗鸽子蛋似的。
“等办完事儿再不搭理也不迟呀！横竖咱们眼下也找不着合适的人，将就着他那孬货用一用还是可以的。姨娘，您说是不是？”折柳笑盈盈地说道。
清姨娘小口喝着浓汤，挑起一双略带狐疑的眸子瞟了折柳一眼，沉吟了片刻后问道：“你今儿怎么老提他呀？莫不是真瞧上了？老老实实地跟我交代了，我打上几个包袱送你上他那儿过日子去？”
“哎哟，姨娘今儿这心怎么这样地多呀？”折柳掩嘴笑道，“不会是昨儿给那少夫人一顿吓把您的那点怂胆儿给吓出来吧？您说咱们在这城里拢共认识几个人？也就吴大官人，刘大掌柜还有贵添堂里的焦大夫，对了，还有前夜里吴大官人带来的那表弟阮大官人，数数这几个，哪个最靠谱姨娘心里该有个数吧？奴婢只是觉着，吴大官人人面广手底下伙计多，派上那么一两个能跑腿儿去跟着少夫人，没准她背后藏着的那些事儿就给跟出来了，何乐而不为呢？姨娘要觉着不妥，咱们再另外想辙便是。”
“瞧上便瞧上了呗！还遮掩什么？”清姨娘搁了勺子，将碗递还给了她道，“若你真能让那孬货查出点史盈袖的好歹，下回我亲自点了龙凤双烛，掌着送你们入帐合卺去！行，就照你说的办！他那头你自个说去，你爱跟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不许让他再来缠我了，我是不打算再与他往来了，瞧不上他那怂样儿！”
折柳点点头，领了清姨娘的法旨出门去了。瞟着她出门的背影，清姨娘那卷长的睫毛端处抖落了两抹鄙色，唉，丫头养大了，终究还是别家的女人，以为会忠心耿耿地伺候你一百年吗？上哪儿找那么缺心眼的丫头？又不是个个丫头都蠢得跟那小盏儿似的。身边但凡有个看得过去的男人，她便盯上了，真真天生一副浪荡样儿呢！
喝了一肚子汤，晕了两口折柳给添的闷气，清姨娘百无聊赖地躺回软枕上，瞅着窗外那一片绚烂的阳光，好不为自己哀叹呢！二十出头的年纪，怎生过得就像临将就木似的？果是在那阴司姥姥身边待久了，自己浑身都沾上了股死人气儿了，唉！如此春光，该怎么打发呢？
“姨娘，盏儿回来了！”门外青盏儿的一声唤将清姨娘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这才忽然想起忘记派人去告诉那小丫头回去的日子推迟了，原本她是打算今儿下午启程回玉清庵的。
青盏儿推门进来了，恭恭敬敬满脸带笑地站在清姨娘跟前，弯腰鞠了个躬道：“姨娘，我娘说谢谢您呢！谢谢您……”
“行了，”清姨娘懒懒地捋着手里那条绣蓝花绢子，瞭着窗外景致道，“这话你每回回来都得说一遍，烦不烦呐？知道你娘谢我，我都知道了，你就不必一再啰嗦了。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还能再回去陪你娘两日，高兴吗？”
“当真？”青盏儿立刻欢喜了起来。
“当真……去吧！等走了那日我再派人去叫你。”
“姨娘您真是个好人！”青盏儿又大大地给清姨娘鞠了一躬，感恩戴德道，“姨娘会有福报的，姨娘以后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清姨娘挪转眼珠打量了这小盏儿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丫头，姨娘没白疼你呢！去吧，回去再陪你娘两日，下回什么时候进城就指不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