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的逐鹿之战已经结束,还活着的人们都疲惫不堪。这一战魔族青壮年全部战死,无一人活下来,而人族也同样损失惨重,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一场大战便将百年积累几乎消耗殆尽。
如果可能,谁也不想发生这场战争。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这场战争是百年前就已经注定的,即便蚩尤没有想要称霸的野心,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会成为导火索,就像树上的叶子,迟早都会有掉下来的一天,区别只在于是被风吹下来的还是自然脱落的,但不管是原因和过程,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逐鹿平原上,黄帝和炎帝二人带着数百名族人匆忙行进着。
大战过后,他们将人族和魔族的尸体分别收敛起来,人族的带回部族由他们的亲人进行掩埋,没有亲人的则交由好友进行掩埋,魔族的则是堆积在一起进行了焚烧,那场大火烧得很旺,恐怕三天三夜也烧不完,他们没有时间继续等下去,魔族剩余的那些老弱病残还要处置。
逐鹿平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空气中那弥漫的血腥味却依旧浓厚,闻到这股浓重的血腥味,不由便想到了大战的情景,黄帝炎帝二人悲从中来,看着四处留下的战火痕迹,纷纷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其他人加紧时间赶路。
魔族青壮年全部战死,但魔族部落中还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他们此番就是要前去收拾残局。
为了方便攻打人族,魔族早已将部落转移到逐鹿平原外围,几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魔族部落,但尚未踏进部落,一股不详的预兆便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魔族天生战力强大,但却极好热闹,据以往从魔族中侥幸逃出的人族说,每日里魔族部落中都热闹非凡,经常很多人聚在一起,不是角力就是展示自己新制作出来的武器,然而此时整个魔族部落中却是异常安静。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依旧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就仿佛整个魔族的人都消失了一般,黄帝和炎帝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不安到了极点。
黄帝握剑的手不由一紧,厉喝一声,示意众人加快脚步。
连日赶路让所有人都疲惫到了极点,但眼下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在黄帝的命令下,所有人都强撑着再一次加快脚步。
当他们终于到达部落外围的时候,一股恶臭顿时扑面而来,闻到这股味道,黄帝不由脸色大变。这股味道他很熟悉,每当炎炎夏日有人死去之后,接下来几天部落里总会蔓延着这股味道,那是尸体正在腐烂的味道。
进入村落,一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映入眼帘。
从装扮看这个魔族是一个女性,外形和人类十分相似,但膀大腰圆,额头上长着一只角。她半躺在一颗树旁,花白的头发显示着她的年纪不会小。炎帝走上前去,围着这具尸体看了半晌,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尸体上没有半点伤痕,说明不是因伤致死,最大的可能就是自然死亡,但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对于死者都尤为尊敬,没有人会放任一具同族的尸体腐烂而不理不睬,况且这具尸体就在部落出口不远处,平日里进出部落总会看到,谁会愿意终日面对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那么,她的死就绝对不正常。
正想着,突然听到黄帝在喃喃自语什么,炎帝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在他们触目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尸体,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依旧站得笔直,但不论是什么形态,这些尸体的死因都应该和眼前这一具一样,因为在他们周围没有鲜血的痕迹。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多久,这些尸体早就已经开始腐烂,严重的已经露出白骨,一阵阵的恶臭就从这些尸体上正散发出来。
看着这幅景象,黄帝眼神一紧,不由说道:“怎么会这样,我还想给他们一条生路。”
人族本性善良,即便发动这场战争的是魔族,也依旧没有人忍心屠戮这些老幼病残,所以黄帝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一次便将他们带回去,和族人一起生活,虽不能像同族一样相处融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族之间的关系必定会逐渐缓和。
但他却没有想到,在他们到来之前,这些魔族就已经死了。
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炎帝低头沉思道:“以我的经验,他们都是因感染瘟疫而死。”
能够造成这么大范围的死亡,身上却没有留下伤口,除了瘟疫之外他还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做到。
话一出口,其他人脸上都是一阵骇然。
瘟疫……几乎没有解决的方法,唯一可以阻止的方法便是将感染瘟疫之人隔离开,等他们死亡之后第一时间焚烧掉尸体,可是现在这里这么多尸体,他们又已经进入了一段时间……想到这里,每个人都脸色发白。
“瘟疫?”
黄帝心里也发紧,但却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沉声问道:“不会传染到我们吧?”
炎帝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传染,我们早就有感觉了。”
人族的体质比魔族要差许多,如果连魔族都无法抗住,那他们进入的这一段时间,若是感染上瘟疫,早就应该出现了症状,现在他们没事,说明并没有感染瘟疫。
紧接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喃喃道:“这瘟疫,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奇怪。”
瘟疫虽然来得悄无声息,但不会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感染上,总也是有先有后,但从这些尸体的腐烂情况来看,就像是所有魔族突然间同时感染了瘟疫,又在几乎相同的时间死亡,实在是令人不解。
黄帝一声令下,所有人分散开寻找活着的魔族。
其实看到这种场景他就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下了命令,大概他还是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吧,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
随意走进一间屋子,屋子内摆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偌大的床之外就只剩下寥寥无几的装饰物,大多数都是一些野兽的尸骨。屋子内四处都布满了灰尘,显示着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一股腐朽的味道夹杂在恶臭中,让人忍不住一声叹息。
两人走出屋子,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商谈着日后事宜,这时候有族人前来回报。
“两位首领,发现有一人族的孕妇仍然活着。”
“人族?”
炎帝不由一怔,随即和黄帝对视了一眼,说道:“快带我们去。”
“是。”
两人跟随那名族人来到部落西南角的一栋房子,这房子和其它的房子稍有不同,不但比别的房子更加高大,而且装饰上面也更多一些,在房子的一角甚至还摆放着一个图腾。
看起来,这栋房子的主人想必在部落中有些声望。
刚一进入房子,他们就听到一阵哀嚎。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要生了。”
循声看去,竟是一名挺着肚子的妇人,这时候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满是汗水,衣衫也被打湿。她的面孔有些狰狞,咬牙切齿,看起来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别急,我会接生。”炎帝看了眼她隆起的小腹,急忙说道:“别人都感染瘟疫,你为何没事?”
既然魔族部落中其他人都已经感染瘟疫而死,为什么这个妇人却一点事都没有,除了因为即将临盆的痛苦使得她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看不出她有任何异样。
孕妇在承受痛苦的同时,咬着牙回道:“我也不知。”
她只是一介妇人,又是人族,在魔族中根本不受重视,平日里更是连门都不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或者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份特殊,她大概都没办法在魔族部落生存下去。
自从怀孕之后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今天蚩尤说有事要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想唤人过来问问,但喊了许久都没有人进来,疑惑之下她打算出去看看,但这些日子她身子越发沉重,走不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就只走到小院中便再没有力气,紧接着腹中突然传来剧痛,她便知道即将临盆,奈何她哭喊了半天也没有魔族进来看看,想着自己可能要死了,就连腹中的孩子都会一同死去,不由有些绝望。
正在这时,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就仿佛黑暗中的一盏灯火,让她看到了光明。
听到孕妇的话,黄帝突然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这瘟疫只对魔族产生危害。”
“也许吧。”
炎帝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随后看向孕妇问道:“你丈夫是谁?”
看这房屋院落相比其它要高大不少,屋内的摆设也更加华丽一些,他对这孕妇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却没有想到,孕妇的话让他不由一怔。
“我是一年前被蚩尤抢来做他夫人的,我受尽了折磨,这孩子是他的!”
蚩尤的孩子?
炎帝呆滞了半晌,回头看向黄帝。
魔族天生好战,蚩尤作为魔族首领,其野心更是巨大,如若不是蚩尤主动发起这场战争,人魔两族现在应该还在各自发展,虽偶尔有些冲突,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魔族凋零,人族也受到重创。
既然这孩子是蚩尤的,那他将来会不会像他的父亲一样?
震惊之下,炎帝将黄帝拉到帐外,低声说道:“二弟,这孩子是人魔合体,生……还是不生?”
说实话,他很担心将来再出现一个蚩尤,人族经过百年的发展才有现在的盛况,却因为一场战争尽数毁去,如果等这个孩子长大,他也如同蚩尤一般好战该怎么办?
蚩尤天生神力,黄帝费尽力气才周旋着不落下风,如果不是因为魔族渐露败势蚩尤分心,继续下去的话蚩尤必定是胜者。
蚩尤的孩子会不会继承他的一切?
到时候他真的发起战争的话,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人族真的再经不起一次战争的消耗了。
黄帝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生下来吧。”
孩子是无辜的,即便将来真的可能发生那种事,那也是将来的事。
炎帝皱着眉头,思索良久说道:“那以后魔性大发怎么办?”
魔族的残忍他们已经在那场战争中见到,一旦魔性大发,他们的战力将会提升一倍不止,最主要的是魔性大发之后魔族就会失去理性,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痛,一心要将眼前之人杀死。
黄帝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等到眼睛再次睁开,表情越发坚定起来:“那我就收他为义子,亲自教化他,用仁爱来净化他体内的魔性。”
女娲娘娘常说,仁爱才是人族之根本,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这一点。一个人将来会成为什么样子很大并不是先天决定的,而是在于后天的生长环境,人族是如此,魔族又会有多大区别?
黄帝相信,只要给这孩子一个充满仁爱的成长环境,他长大之后一定不会像蚩尤一般。
这样想着,他的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这样做还是有风险。”
炎帝叹了口气,问道:“你已经决定了?”
“嗯。”
看到他如此坚定的表情,炎帝就知道继续劝说也不会有什么意义,再次叹了口气说道:“哎,不知生下来是个什么样子。”
大部分魔族和人族外表都有很大的区别,魔族首领蚩尤更甚,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如果这个孩子更像他的父亲,将来在人族的生活恐怕不会好过。
炎帝掀帘而入,黄帝看着院落中的萧条景色,不由心生悲痛。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听屋内孕妇的哭喊声骤然一收,紧接着就是清脆嘹亮的啼哭声,不待炎帝喊他便闯了进去。
炎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站起来,怀中抱着一个人形的婴儿,浑身胖嘟嘟的看着有些可爱,可是细看之下发现这婴儿和人族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他的皮肤太过白皙,眼窝深陷,鼻子高挺,头发微微发黄,最主要的是那一双眼睛,湛蓝的眼眸怎么看都不像是人族。
看到这个婴儿,黄帝却是微微一笑说道:“虽然这孩子一看就与常人不同,但幸好没像蚩尤那样人身牛蹄,四目六手那么可怕,而且还很可爱。”
的确,这孩子虽然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不同于人族,但好在也没有魔族那么可怕,生活在人族中也不至于会引发骚乱。
黄帝转头问那妇人:“这位夫人,我要将他收为义子可好?”
妇人大概是从某个小村落被劫掠而来,并不知晓黄帝炎帝二人的身份,但看其他人对他们恭敬的模样,也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当下便答应下来:“好啊好啊,我真是求之不得啊。”
她转头看向被炎帝抱在怀中的婴儿,虽说这孩子是人魔合体,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孩子,喜爱之情油然而生,不由说道:“他既然是你义子,你就给他起个名吧?”
黄帝看了看这个正在酣睡的婴儿,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既是这孩子的生日又是他父亲的忌日,不如就叫殇吧,跟我姓,以后他就叫做公孙殇。”
……
月球基地,一艘飞碟缓缓落下,几个人形生物从飞碟上走下来,他们的头部很大,没有头发,眼睛如同鱼眼一般朝外鼓起。人形生物后面跟着两个自动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另一个体型微胖,正是黄帝和炎帝二人。
这几个人形生物将黄帝和炎帝送到女娲办公室后便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两人缓缓转醒,黄帝使劲揉了揉眼,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这是哪里?”黄帝不由喃喃自语。
那一日从魔族部落回来之后,他和炎帝两人便分开回到各自部落,蚩尤的夫人和孩子被他带回部落。回到部落之后他开始安排战后事宜,那一场大战消耗太重,接下来又是寒冬,如若不准备妥当,还不知道族人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
这样忙碌了几天之后,黄帝带着满身疲惫从外面回来,躺在床上便睡,谁知道一觉醒来之后自己却到了这个地方。
黄帝带着好奇四处打量着这里,在他的面前一个个闪着光亮的仪器正在运作,看起来异常美丽。他走到一张桌子面前,伸出手摸了一下,光滑冰凉的触感让他感觉十分舒服,他相信就算部落里最好的工匠也做不出这样的桌子来。
突然,身后突然想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看去,不由一怔,说道:“大哥,你也来了?”
“是啊。”炎帝点点头,眉头渐渐皱起。
这里的摆设异常精美,墙壁白皙透亮,头顶上的东西竟然可以像太阳一样闪闪发亮,地面上光滑如镜,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是不是在做梦?这里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