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将军府离集市还有一段距离,秦方圆决定坐马车。
“哇塞,真的马车诶,原来长这样。”秦桃祎已经开始慢慢适应“古代”的生活,一如最初答应天机老人,从头开始从新来过,以一个沉睡十八年的模样来认识这个时代。
“祎祎,你会不会骑马,要不爹爹教你?”秦方圆自从女儿回来,巴不得一天到晚抱在怀里捧在手里,恨不得把自己会的一身本领通通传到女儿身上,免得女儿受欺负。
“方圆,这是做什么,女儿家家的,学什么骑马?”黎蓉儿娇嗔。
“诶呀,我堂堂将军的女儿怎么可以没有一丝武艺一丝与其他女儿不同的技艺?”秦方圆努力寻找着和秦桃祎相处的机会。
“可是,爹爹,娘,”秦桃祎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女儿会啊。骑马射箭武术弹琴吹笛书法女红点妆养花酿酒烹饪,没有我,不会的。”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这些东西作什么?”黎蓉儿奇怪地看着秦桃祎。
“嗯……因为爷爷……不,因为……因为我需要。骑马射箭是因为我在北方长大,所以战斗民族的血液传承;武术是因为有人老喜欢欺负我的好朋友,我学来保护她的,而且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需要点防身的技术;其他的,只是我的工作需要和爱好罢了。”
“诶呀,我女儿真是厉害!”秦方圆满意地点点头,摸着胡须,“我已经命人去给你移植一些桃树到你院子里了,养花的话,祎祎你喜欢什么花,爹爹给你找来,至于其他的,要什么都跟爹爹说,爹爹多少都给你找来。”
“谢谢爹爹!等女儿给你酿了桃花酒,一定能让你滿意的!”
“好!我就等着女儿的桃花酒。”
秦桃祎调皮地掀开一条小缝看路上的风景,街上热闹的程度超过她所想。“爹爹、爹爹,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是北市,北市通常是达官贵族富贵人家游玩的场所,最大的酒楼、最大的金银铺,也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东市和北市比较相似,有些经商发财的有钱人会在那边。”
“相对的,南市和西市就是比较普通或者贫苦人家居住的地方,那边比较杂乱,你可不许去。”
“老爷、夫人,到了。”管家在车厢外开口。
“来,爹爹给你做身新衣裳,再买些个金银首饰,你只要随意挑选就是。”秦方圆先下了车,小心翼翼地扶秦桃祎,生怕她摔出个好歹。可是秦桃祎才不管脚踏,这点高度才摔不死她,蹦着就跳下地。
“小心!”秦桃祎没事儿,车厢上的黎蓉儿倒是被吓出一身冷汗,脸都白了,“祎祎,以后不许如此胡闹,娘早晚被你吓坏!”
秦桃祎还是一脸笑嘻嘻,抱着秦方圆撒娇,“爹爹,娘说不许我习武呢。”
“不怕不怕,”秦方圆一手揽着秦桃祎一手伸出来扶黎蓉儿,“咱们父女俩瞒着你娘学,不让你娘知道就是了。”
“你们两父女,没一个正形儿,爹没爹样,女儿没女儿样。”黎蓉儿数落着两人却笑得灿烂,这样的画面,她在梦中无数次梦见,今天终于变成真的。
“秦将军!秦夫人!贵客啊贵客,快到里面请,今个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织物坊的老板笑脸相迎,“哟,这位是?”
“这是我女儿,今日来为她做几身新衣裳。”黎蓉儿偶有到东市购置物品,也有到织物坊来物色新布匹,和陈老板也有说过话。秦桃祎却早就拉着秦方圆往里冲,一副反正我爹有钱我任性的模样,秦方圆也陪着闹,活脱脱的老顽童,不知道将士看到这副模样的秦将军会是什么表情,没威严没形象的秦大将军急得黎蓉儿只能干瞪眼。
“秦……小姐?”陈老板一副见到神的表情,“秦夫人快请。”黎蓉儿微微颔首便和陈老板一块儿进了门。
秦桃祎当年的事迹以及前段时日的事情早已一夜之间传遍京城,各种版本经久不息地在每个人嘴里传颂。秦桃祎不仅是一个奇迹,更是神一般的存在。当年秦桃祎出生不久,秦府却是传出小姐昏睡不醒的消息,后来又说是大夫人将婴儿摔落水导致小姐受伤,大夫人被囚禁宗祠吃斋念佛为小姐祈福。再后来,也就是十八年后的今年,前段时日,天空忽然出现祥云金光,一位神仙带着小姐的魂魄回来,小姐乘着祥云回到将军府。又有人传说,小姐这十八年来,魂魄被神仙带走到天上修行去了,而且乘坐的祥云更是龙的化身,依然可以看到龙的形状。
“怎么样,祎祎喜欢吗?”秦方圆让陈老板搬出所有花色花纹独特的布匹让秦桃祎挑选,秦桃祎却嘟着嘴不满意地摇着头,“我要桃粉色的,最好有桃花在上面。”
“哎呀,这个有,这里有一匹,刚刚才织好送过来的,不知道能不能入小姐法眼?”陈老板将柜台下的布匹放上桌面,秦桃祎眼睛一亮,抱着不肯撒手,“爹爹,我要!”
“买买买,陈老板,劳烦您送到陋室,”秦方圆捏着秦桃祎的脸蛋,“再挑些,让管家一并结了账。”
“是是是,小人一定送到府上。”
“那就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秦桃祎随手指了几个颜色,就拖着秦方圆往外走,“陈老板,麻烦你啦,我要和爹爹去浪别的地方了,有空再回来哦,有桃粉要给我留着哦!”
“好好好,秦小姐慢走!小人一定给你留下最好的布匹!”陈老板俨然也将秦桃祎视为仙,一个被娇生惯养的小仙女,调皮淘气。
“陈老板,祎祎这孩子没大没小的,给您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但是她既然喜欢桃粉色,还请陈老板帮我多留个心眼儿,价格,您可以抬一些,将军府虽然没多少俸禄,但是……”
“秦夫人!您这是什么话呀,秦小姐喜欢的,小人今日也看出来了,一定会挑着小姐喜欢的送过去的!”
“那今年的布匹,就有劳陈老板多费心了。”
“好好好,承蒙夫人照顾了。”
“那我先告辞了。”
“夫人慢走!”陈老板目送黎蓉儿出门,“大管家,秦小姐挑选的这些,我就送给秦小姐了,恭贺秦府小姐归来。”
“谢谢陈老板好意,但是多少还是收下这些吧,算是回礼,陈老板是生意人,总不好叫您做亏本生意。”
“好好好,大管家有心了。”
“爹爹,这些都是什么?”秦桃祎手指一顺一路指了过去。
“这个圆圆的是糕点,你看,里面呈暗红色的是红豆糕,里面是淡绿色的是绿豆糕,黃色的是桂花糕,那些在罐子里的都是蜜饯,”秦方圆指着糕点像给三岁孩童解释一样给秦桃祎解释,“祎祎要哪个就跟店家说,爹爹给钱。”
“嗯,要!要桂花糕红豆糕,然后还有那些蜜饯,都要!”秦桃祎还不忘拿一片陈皮扔嘴里,“嗯!好吃!”
“好好好,这位就是秦小姐吧?”店家看着这戳戳那点点的秦桃祎,真是可爱极了。
“是啊,正是小女。”
“真是恭喜秦将军啦,秦小姐真是活泼可爱啊。”
“谢谢包老板了!若是祎祎喜欢的,还请多送些到府上。”
“祎祎,走啦,爹爹带你去看看首饰。”秦方圆跟包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带着祎祎到金银坊去了。
“诶,娘,你怎么先到了?”秦桃祎一见黎蓉儿就撒手飞奔而去。
“真是不好调教,让苏老板见笑了,这就是小女桃祎。”黎蓉儿一边和苏老板打着招呼一边伸手抓秦桃祎,“不得这样莽撞,来,见过苏老板。”
“秦小姐,在下苏某,是这金银坊的老板。”苏老板向秦桃祎拱手作揖。
“苏老板好,我是秦桃祎。”秦桃祎一下子就正经乖巧起来,这脸变得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好歹是半个演员。
“哎呀,老了就是不中用,女儿都不要爹爹了,一见到娘就往娘身上蹭。”秦方圆一进门就酸。
“爹爹!你怎么吃起娘的醋来了?”秦桃祎抱着秦方圆,“爹爹,我只是今天太开心了嘛。”
“好啦,你们两父女今天倒是欢乐了,倒是把我一人晾开了,这都过了多久了才到这里?”黎蓉儿替秦桃祎拭去额头的细汗,“老爷,你也喝杯茶吧,都陪着疯丫头跑一天了,该歇歇了。”
“秦将军,请喝茶。”苏老板将桌上的茶递给秦方圆,“谢苏老板。”
“秦将军秦夫人,秦小姐请随在下看看这些新进的首饰吧。”
“走吧。”
“这些都是新进的首饰,今早刚送来的,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要不跟小人说说,小人好替小姐推荐推荐?”
“嗯……其实我看上的是那边那块玉佩。”秦桃祎伸手指了指外面柜台的展示品。
“桃花玉佩?”苏老板替秦桃祎从柜台拿来桃花玉佩,“这玉佩在这里挺久的了,只是它不出众,迟迟不曾有客人愿意买下,若是小姐喜欢,苏某便送了小姐,当是见面礼可好?”
“诶?可以吗?”秦桃祎拿着玉佩端量,“做工挺精细的呀,你看,这花蕊,看,这里还有条小虫子,在花瓣上睡觉呢,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虫子?没有吧,”苏老板奇怪地拿起玉佩,“怎么会有虫子,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上面刻上才对啊,虽然苏某少查看,但是这等稀奇事儿应该过目不忘才对啊。哎!确实有确实有,还真有一条小虫再此。”
“苏老板,敢问这玉佩从何而来?”
“这玉佩,啧,算来估计与小姐有缘啊,十八年前也就是传出仙人带走小姐的那段时间,我出塞去物色新样式,路过桃花栈道,在一株桃花树下稍作歇息时,在桃花树下捡到的。”
“桃花栈道?”黎蓉儿一听脸色煞白。
“可是西郊桃花栈?”秦方圆也是一脸惊慌。
“可是那栈道并没有桃树啊。”
“我也是觉得奇怪,只是那桃树似乎从悬崖底下长出来,高大得很,不像是有人刻意而为。”
“爹娘,你们怎么了?”秦桃祎不知道为什么秦方圆和黎蓉儿为什么突然一脸惊恐。
“没事没事,只是爹爹以前去边塞戍守时经过那栈道,栈道下是一片桃花林,很是幽深,怪吓人的夜里。”秦方圆只是敷衍地回答。
“苏老板,这块玉佩我们要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儿,我们先走了,此事还请苏老板莫要对他人多言。”黎蓉儿突然拉着秦方圆和秦桃祎往外冲,“管家,去桃花栈道。”
“是,夫人。”
“爹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秦桃祎的手被黎蓉儿紧紧攥着,手心里传来的是微微的颤抖和莫大的恐惧感,黎蓉儿的脸上也渗出丝丝薄汗。
“祎祎啊,爹告诉你,”秦方圆将两人揽在怀中,“十八年前你坠入悬崖的事儿你也一定从天机老人那里知道了。当时,你就是从桃花栈道的悬崖摔下,而那一整個栈道,根本没有一棵桃树,你娘和我是担心,你……”秦方圆没有往下说,是沉默是不知道怎么形容秦桃祎的身份?
“我是不是怪物?”
“不是这样的,祎祎,你不会是怪物,你怎么会是怪物!你是娘的宝贝女儿娘的心肝啊。”黎蓉儿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打在手背。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难道就这样又要分离?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秦方圆的女儿,不管是谁,都不可伤你分毫,就算你是怪物又怎么样,你什么都没有做,你一定是仙,桃花仙子。”秦方圆揽着秦桃祎的手慢慢收紧,力道加重让秦桃祎感觉到疼痛,不只是自己身上的疼痛,还有秦方圆黎蓉儿失去女儿痛彻心扉的痛。
“那又怎么样呢?也许我确实是那棵桃树,桃花妖也好,桃花仙也好,我都是爹娘的女儿。”
“到了,我们下去吧。”
秦桃祎是最后一个下马车的人,当她站到地面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棵看似百年的桃花树,错综交错的根与藤盘踞在一起,深褐色的树身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那么醒目却又不刺眼。十一月的天空阳光不那么刺眼,暖暖地打在身上,秦桃祎向着了魔一样一步一步往它走去,右手抚摸着树干,像是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相互握手相互拥抱以示问好,风吹过的声音像两人的喃喃细语,“好久不见,”秦桃祎左手握紧桃花玉佩,“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秦桃祎不知道在这安静地听得见蚂蚁搬运食物的声音的环境下,这十几个字轻轻地打在黎蓉儿心上,几乎让她崩溃。秦方圆紧紧抱住黎蓉儿,克制黎蓉儿跑向秦桃祎。
秦桃祎在树里看到的,是她自己前身的记忆,不是摔落悬崖,不是在22世纪,而是比这个时代还有远久的时代。但是树要传达出来的,到底是什么,那一个记忆,要告诉秦桃祎什么,那一个故事,又要告诉秦桃祎什么?故事依旧是老套的故事,秦桃祎的前身与一良人相爱无果,最后在良人村中村民的追杀下,良人双双堕崖身亡。只是秦桃祎被悬崖下的桃花精们救活,而良人却……那么这是要再续前缘吗?只是那张脸……在今生,会是谁?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爹娘还在等我,我先走了。”秦桃祎的手离开桃树,桃树突然结苞,然后开花,花瓣缓缓飘落悬崖,像在向悬崖底下的桃树传递秦桃祎已经收到这个讯息的样子,“谢谢你,谢谢你们。”桃树渐渐逆生长,收缩到地底下。
“祎祎!”黎蓉儿失声痛哭。
“爹娘!”秦桃祎跑去扶起跌坐在地上的黎蓉儿,“爹娘,其实这棵桃树是天机老人派来的,为了替我生活在这世上,然后告诉我,它的使命完成了,要回去天机老人身边复命,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真的是这样吗?”
“娘,您不信女儿?要不女儿找来天机老人跟您解释?”秦桃祎嘟着嘴赌气。
“信信信!”秦方圆抱着两人,“女儿啊,爹爹信你,你娘只是怕你要走,才会这样问,她也一定是相信你的!”
“娘,起来吧!我们回家啦!”
“管家,劳烦你了。”
“夫人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