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晴空万里。
相县至萧县的官道之上,一支军队在行进着。
凛冷冬日中,士卒快步向前,一边呵气取暖,一边掖着甲袍。
此刻吕由跨坐在一匹白马之上,满脸的踌躇满志。
吕由年近不惑,为人老成持重,有大将风范。
中平元年,北宫伯玉响应黄巾起义,与西凉宋杨等人发动叛乱,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奉诏讨贼,陶谦随军出征,吕由此时已投在其帐下侍候左右。
之后陶谦又随太尉张温征韩遂、边章,吕由多有建树;中平五年,徐州黄巾起,陶谦任徐州刺史,吕由奋勇杀敌,立下战功,得陶谦赏识,掌一军之权,驻守彭城,协助国相汲廉治理一郡之事。
此次出阵征讨相城,从沛国郡原国相袁忠处,得知温侯吕布援谯县而去,并不在此地,吕由心中大定,除去吕布之外,余者碌碌,可一鼓擒之。便是袁忠常常提及的陈翎,在吕由心目中也是黄口小儿,不值一提。
袁忠为人如何,吕由怎会不知。
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是袁忠所擅长的;至于行军打仗,指挥作战,岂是他袁忠一腐儒所能知晓的。自己征战多年,虽无决胜千里之外之能,却也稳扎稳打,败少胜多,乃是军中宿将!
相城虚实吕由了如指掌,主公叮嘱之言尚在耳边,汇合曹豹大军齐攻相城。
在吕由看来,不免有些小题大做,不过亦是持重之语,自己当谨记之,尊循之。
曹豹已在一日前先行出师,自己延后出兵,等到达相城,想必曹豹也会至。待到那时,沛国小小一县城,如何抵抗己方大军,可一鼓而下。
吕由很清闲,曹豹则很忙碌。
曹豹出自徐州世家,乃是士人,并不仅是蠢懵之将。陶谦至徐州之后,曹豹在其麾下任部将,陶谦亲近之,有徐州第一将军之称。
广陵太守赵昱,徐州名士,以忠直闻名,谏陶谦曰:曹宏等辈,皆是谗慝小人。曹宏乃是曹豹兄弟,曹豹闻之,深恨赵昱,陶谦亦不喜,疏远之。
徐州本来多名将,如臧霸、孙观、吕岱,以及还年少的徐盛等,可徐州牧陶谦此人,非世家权贵不结交,对于出自寒门的臧霸、孙观等人一向无视于睹。
臧霸,孙观两人一前一后落草泰山为寇,并非偶然。
臧霸泰山郡华县人,其父臧戒,因据法不听太守欲所似杀,获罪被抓。臧霸召集数人将其救出,之后流亡。陶谦至徐州,臧霸投之,为麾下骑都尉,而后与孙观等屯兵开阳,看似仍然依附徐州,实则已自成一势。
曹豹自下邳出师,陈登为参军,曹豹忌之。
陈登,字元龙,下邳淮浦人,少时便有大志,性格沉静,乃是足智多谋之士。
曹豹掌大军之权,原打算走下邳、彭城,直接汇合吕由所部,直接攻向相城。偏偏陈登道:将军,兵贵神速,相城处中原之地,无险可依,可直接围城而战,再令吕由多携攻城器械,攻下相城指日可待!
曹豹愤恨,我才是一军主帅,我才是掌权之人,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曹豹不听陈登之言,先向彭城行进了一段,至吕县。
至吕县之后,才得知吕由已经出兵了,于是直接转向相城而去。曹豹暗忖,吕由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等我合兵一处岂不是更妙?
大军至梧县,这里已经是靠近相城了,曹豹令大军进城休息一晚,次日黎明时分出征,直抵相城下寨扎营。
徐州两路兵马袭来,陈翎派出侦骑打探,吕由一军清清楚楚,行军路线一目了然;可曹豹这边,就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回事?
待等得报曹豹进了梧县城,陈翎不禁深深赞叹了一声!曹豹,草包啊!
要知道,此时相城城内皆是新卒,未经一战,训练时日仅在半月左右,听得号令,可辨识旗帜,然而排兵布阵则是无能为力。
若是曹豹直抵城下扎营,陈翎便只能据城而守,不敢出兵击之,两军相差太远,不是对手。
可现在曹豹贻误战机,贪图梧县城池便利,不愿前行下营,这就给陈翎以反击的机会。
一日一夜的时间,这是曹豹疏忽之下给自己的时间。
陈翎仅留下一千士卒守相城,城楼之上多竖旌旗,以作疑兵,曹性、李封、薛兰三人为守将,陈震辅之。相比起侯成、宋宪、魏续三人,陈翎宁愿选择相信一路从慎县过来的两将,而非是魏续等无品之人。
其余五千士卒,张辽、郝萌、侯成、宋宪、魏续五将每人一千,陈翎率之而出,迎向吕由。
日央时分,吕由离相城十里扎营下寨。曹豹那边的消息传来,已经进入梧县,吕由也不为己甚,天未晚就开始结营了。
吕由暗忖大军到此,相城应不敢出城迎战,可若有万一,陷军于绝地非自己所愿,还是很正规的下了一个大营,鹿角车仗皆不能少。
吕由是蛮认真的,可麾下士卒不满了。
现在由于袁忠在军中,相城虚实,可谓众所周知。这么一个对手,还如此对待,岂不是小题大作,杀鸡用牛刀?
再加上对冬季出兵已甚是不满,虽不敢向主将吕由处去谏言,但作业之时不免有些粗心。原本可阻挡敌军袭击的栅栏稀稀拉拉随地一插,看似很坚固,实则一推就倒。吕由并不知道此事,不然大发雷霆是轻的,拖下去重责才是真的。
埋锅造饭,吃完晚饭之后,天气寒冷,除去巡夜之人,全躲进营帐内休息,积蓄体力,以待明天的来到。
歼灭哨探小队之后,陈翎率军过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模样的一座大营。
寒风凌厉,陈翎却没有丝毫冰冷之感,看着那灯火彻明的营寨,心头火热。
五千攻八千,以弱击强,若无良策,一切枉然。
当下陈翎开始布置起来,令侯成引一军向吕由大营南面埋伏;令宋宪引一军去北边而去;令魏续、郝萌两人各自引军去寨左右,以待自己举火为号,击鼓呐喊突进,首选火烧粮草,其次直取大帐,斩下吕由头颅来,可记为首功。
张辽随陈翎出相城,陈翎为主薄,他所命等同于主公温侯吕布,张辽敬之。
现在见其余四将皆被其遣出,可轮到自己,却无一命令。
张辽不由望向陈翎,陈翎见之,笑道:“文远,以你观之,我能败吕由否?”
张辽望着那营寨,回道:“甚难!”自己带的兵,当然明白有何战力,吕由又非糊涂、胆怯之人,只要稳住军势,反扑攻向己方,两军一接触交战,吕由哪会不明白,对方皆是新卒。
陈翎颔首点头,说道:“这正是我留下文远你的原因啊!”
张辽持戈而立,头盔之上红穗随风飘扬,他那张雄隽的脸上露出疑惑。
陈翎微微迎着那有些透骨的冷风,说道:“文远,还记得我在武关说过的话么?”
张辽愕然,不知为何陈翎此时提起旧事,不过当时陈翎风采实在深刻,难以忘记,当下答了声道:“嗯,我记得。”
“我那时就曾说道,文远,我看好你!这并非胡言乱语,实乃是你张辽张文远,不止有将才,更有帅才!”陈翎压抑不住兴奋说道,“你与其他诸将都不同,宋宪、郝萌等人以武勇闻达于军中,你张辽张文远不必如此,可以帅才为主公所用!”
张辽惊讶,自己有多少实力,自己最清楚。平常之时,自己少言寡语,高顺治军有方,自己多有讨教;主公吕布勇武绝世,自己敬佩,效而学之。
此时,陈翎似乎不像其他人一般,看轻自己,话语间,似乎对自己推崇有加,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