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八个精壮赤身的汉子,手持凿子,石锤钻进水底。三两下将船凿破,然后又立刻从水中钻了出来。
船被凿沉,水咕嘟嘟往船中冒。心岚双目失明,眼前什么都不到。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水漫过自己脚面,将衣服浸湿。
心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任水不断渗进来。外面喧哗声不断传来,但好像外面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也的确与她无关。
水漫过脚面,漫过膝盖,漫过胸口,漫过双肩,漫过头发……
当水漫过头发的时候,外界的声音也被隔开。隐隐约约只有细碎的声音穿来。
身体悬浮在水中,本就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也不会在乎什么黑暗。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下沉,下沉……
是要沉向无底深渊吗?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一切,为何当发生时心底还有一丝不甘……
耳边是木头碎裂的声音,似乎是有一人在破船而来。碎裂的木头撞到额头,心岚觉得额头一痛。
紧跟着有一个人抓住了自己,紧偎在自己耳边道:“我来了,我要带你走。”
说罢,怕心岚不答应,韩南又补充一句道:“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带你走。”
没有片刻犹豫,心岚立刻道:“好!”
水中声音传递不便,心岚从小双目失明,但听觉却变得十分灵敏。可韩南不是心岚,他听不清楚心岚在说什么,将耳朵递到她唇边,大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走,不管去哪里。”
韩南听到这里,心里松了口气。他牵过心岚的双手,挽住自己的脖子,卖力向前蹬水。
韩南水性不好,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背着心岚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又立刻沉进水底。
但这已经被人发觉,有人忙喊道:“有人要带走圣女,快,快拦住他!”
这一个声音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惊。以圣女献祭水神,是水之城古老相传的规矩。但在这天有人劫走圣女,或圣女想要逃跑的事情确是第一次发生。
韩南第一次救心岚时,却被心岚拒绝。这也不能怪心岚,圣女从出生开始,她的行动,吃饭,所遇见的人,所有人对她说的话,都是严格控制的。
如果从你出生开始,你身边遇到的每个人都对你说:你十八岁该死。
恐怕就连你心里也会觉得,自己十八岁真的该死。
之前心岚心中便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料到她会遇到韩南,也没有人知道这三天里,她心底翻江倒海的变化。
周围的武士并城中大小人等都围了上来,将青河两岸围得水泄不同。他们绝不允许韩南带走心岚。
而在不远处滔滔海浪,伴轰天雷鸣,如携千军万马杀向这里。
呼,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柄长矛,破长风而来。
直到长矛钉在水中木台上时,矛身还微微颤动。
一人似奔如飞,三两步窜到木台之上,拨出长矛,迎风一指,口中喝道:“吾,在此!”
来者,无名!
一见到无名,水氏的武士先退了一步,口中牙齿打战:“是他杀死了水乌牙!”
水氏族长腾地一下站起来,拔出长刀向木台上跳下,口中喝了一声:“你竟敢杀我儿子,纳命来!”
嘭!
水氏族长双脚还没碰到木台,便被无名一脚踹飞。如何跳下来的,再如何飞回去。他的头一下撞在石头上,顿时头破血流,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
“啊!我父死了!”水无明先是一惊,然后倏忽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这死的岂不是恰到好处!”
无名如同天神发威,顿时惊呆了所有人。水无明站起来喝道:“大家不用怕,他只有一个人,我们还用怕他。上去几个人结果了他。”
说这话时,水无明俨然已经是城主的气概。
众人一想也是,无名再厉害,毕竟也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并肩子上,肯定能收拾了他。
有八个人从青河两岸跳上木台,将无名团团围住。然后齐喊一声,向无名冲来。
无名举矛,画圈。矛尖在众人的喉咙划过,这八个人高低胖瘦不同,但喉咙被划破的位置竟然是分毫不差。
八人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收势不住,身体齐齐跌倒在地上。八道血注到此时才喷了出来。
八人全都是头朝下无名跌倒在地上,恰如一朵鲜花绽放,而无名所在的位置,正是花朵的正中心。
众人被无名吸引,纷纷向木台上跃去,只觉双拳难敌四手,大家一起上,怎么也可以战胜无名。
韩南从水中露出脑袋,见无名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忙趁此时逃脱。对于无名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千军万马,无名可能胜不过,但是他如果想走,千军万马也拦不住。
“如何,我对你说过他很厉害吧。”
心岚道:“我看不到,但我知道你也很厉害。”
一时之间,从青河两岸不知有多少人跃上木台。但他们不是倒在台上,便是跌进水中,竟无有一人能在木台上站立片刻。
韩南为了怕被人发觉,总是潜游在水中,在支持不过时才浮出水面换一口气。他的目的是想要在无人处登岸,然后带着心岚离开这里。而无名自有他脱身的办法。
身后轰隆作响,韩南耳朵被震得发麻。他回过头来,恐怖的看到那道巨浪已经来到自己身后。
更加恐怖的则是,在大浪之中,还有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这巨兽本是一条海蛇,寿命已经无法计数,它十八年一眠,醒来后被奴隶的血味吸引,便要来到此地掠食人命。
水之城的居民打也打不过,杀更是杀不了,因为恐惧便尊其为水神。每当这恶蛇苏醒时,便以活人的鲜血祭祀。其实那决斗身死,而被抛进水中的奴隶同样是贡品。
大蛇已在自己面前张口巨口,韩南只觉的身周的水流在倒退,再将自己卷入大蛇口中。
“抱紧我!”韩南大喝一声,拔出了身上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