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轻喝,裴雨溪那一滴元液爆开所产生的气息被无形拘束,仿佛这天地间有只无形大手,将这片范围的元气都禁锢了起来!
不多时,远处闪烁着一道身影,从远到近,慢慢凝实。
“见过长风长老!”
北千山几人见状赶忙退到一旁,两眼却死死盯着裴雨溪,目光中带着怨恨。
来人一身青褐色长衫,半白发丝披散,虽年过半百,但目光依旧凝而不散,神光内敛。
“北长风!”
裴雨溪心有愤恨,眼见来者一举破去自己的气场,登时犹如怒级的母狮,护犊子般将北小小护于身后。
“唉,雨溪,你这又何苦!”
北长风一声轻叹,看向裴雨溪的目光多了些疼爱,和惋惜。
“何苦?按辈分,我应当随生哥敬你一声堂叔,但是,你凭心说说,这么些年,你这个堂叔都做过些什么?”
“生哥走了,所有人都认为死了,可我不这么认为。生哥突破天元境时我就在身边,我能感受到他的雄心壮志,他希望能够将北家带领到一个新的高度。可是,做为他的族人,都在干什么?”
“生哥失踪,生死不知,族人不去寻找,却一再刻意敷衍。人人都说北家出了个绝世之才,都说北家将成为天岚国甚至整个大陆的超级家族,可我怎么觉得,整个北家都在仇视生哥,巴不得生哥出事?”
歇斯底里的话音,让裴雨溪状若癫狂,北长风沉默不语,只是站在她的面前,静静的看着。
北千山不知道想什么,一对眼珠不停乱转。
“哼哼,我去找家主,当时的家主我记得就是你吧,堂叔。一个家族最出色的天才出了事,不仅不着急,反而犹如嬉闹一般的敷衍了事。从天岚到万里之外的天香国,一个来回起码两个月,没想到不到三月就盖棺定论说生哥陨落。而且还堂而皇之的为生哥立灵位,我想知道搜寻的过程,竟然被一众长老拒绝,说我一个外人没资格!”
“我是生哥明媒正娶的枕边人,倘若这种事连我都没资格,还有谁能有资格。外人?哈哈,堂叔,这就是你们北家的做为!你们北家不过分?”
“雨溪,你听我说……”
“别,如今你只不过一介长老,我不想听。我和生哥第一个孩子北方,七岁成为人元境,当时生哥很开心,说老子英雄儿好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没有宣扬出去,我知道,一旦说了,北家的地位会再次水涨船高,而我裴雨溪也会万人瞩目。但是生哥说这样压力会很大,他不想自己的孩子过早的承担这些。于是,我和生哥一直默默的教导。可是,在生哥出事之后,方儿竟然也出了事,武脉尽毁,丹田被挖,这是何等的残忍,只是一个八岁孩童,居然能够下得去手。”
“当时又是你,做为一个母亲,我只求能保住孩子一命,然而你这个家主竟然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方儿是我的骨肉,也是生哥的后代,更是你们北家的子孙,连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长辈都不理不问,北家难道做的不过吗?”
“如今,又越过我这个母亲,私自为小小订了门亲?潘家是吗?是个很大的家族对吗?但是你们怎么能不经过我这个做母亲的许可,就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们将我裴雨溪当成什么人?你们将生哥置于何地!”
“够了!”
北长风脸色有些难看,本来自己是来好言相劝,没想到变成了这样一幕。
“雨溪,这个决定对你们母女都好,想来即便万生还在,也不会拒绝。潘家很看好这门亲事。”
北长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向裴雨溪解释道。
“哼?为我们母女好?”裴雨溪脸露不屑,“听上去只要小小答应了这门亲事,对你们北家似乎更好?”
“你……”
北长风被顶得一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深知这么些年,北家的不作为让裴雨溪心寒,更明白裴雨溪的想法。但是,做为北家的长老,也是曾经的家主,他必须为北家着想。
“雨溪,我知道你对北家不满,更对北家心生怨恨,但是这次的联姻是经过整个家族慎重的讨论才应下的。”
“哼,不用说得这么动听,慎重讨论?恐怕只是家主和你们几个长老吧?族老有参加吗?他知道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呢?”
裴雨溪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依然身板挺直的老人,曾经,她对他充满了敬仰和感激。而如今,剩下的只是不屑和淡然。
“我知道你们一直处在生哥的压力下,处于他的影子里,你们嫉妒,眼红,甚至怨恨,所以不仅在生哥出事之后放任不管,甚至对他的骨肉都不择手段。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方儿事情背后藏着什么,若是没有你们北家的纵容,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现在主意打到小小头上,实话告诉你们,想让这门亲事成,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裴雨溪忍够了,一而再,再而三,她不想忍下去。
“裴雨溪,注意你的言行!说话要负责,你要记住,你是北家的媳妇,要为这个家族负责!”
北长风发毛了,话语间强硬了不少:“这是家族的决定,明天潘家潘文长老会带着潘少堂来提亲,顺便将小小接过去。裴雨溪,一切都要以家族为重,哼!”
一声冷哼,带着凌厉的威压,笼罩着周边数丈范围。
天元一重的裴雨溪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长风带着北千山几人离开。
“娘亲!”
见人都走了,北小小才懵懂的从裴雨溪身后走出来,稚嫩的叫唤让裴雨溪的心一阵绞痛。
“小小,不怕,有娘在,谁都不能带你走!潘家不行,北家也不行!”
说着,裴雨溪双眼闪烁出一丝坚毅。
不多时,一道身影自院墙之上闪过,大宅深处,北长风睁开紧闭的双眼,低叹道:“唉,真是个倔强的女人!”
……
都城王宫,一身龙袍,头顶金冠之人安坐龙椅之上,略显黝黑的肤色让他整个人如磐石一般,锐利的眼神不时扫过正立于堂下两人,给人一种处变不惊,天下在握的感觉。
这便是如今天岚国的皇帝,秦无道!
“裴将军,吴爱卿适才所提的建议如何?”
堂下左侧站着一身戎装,身姿笔挺的老人,虽已满头银丝,却浑身透着威猛,正是闻名天岚的铁血侯裴元志。
“皇上,恐怕此事不妥!”
裴元志不卑不亢,心里却将宰相吴子昌骂得狗血淋头。
“哦?”
“皇上,小女裴雨溪早已嫁作他人,乃北家之媳,虽北万生亡故,依然视作北家人。况且,小女如今未亡人之身,恐有损宰相的身份啊!”
铁血侯与当朝宰相吴子昌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几乎整个天岚国都知道二人之间的间隙,但似乎这位一国之尊并不想处理两人之间的矛盾,反而有种喜闻乐见的感觉。
“皇上,侯爵此言差矣。侯爵之女,仅凭这个身份,就没有辱损一说。未亡人这个身份,其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如今雨溪侄女虽依旧住在北家,实际上此事只需北家点头,并没有任何问题。老臣的儿子对雨溪侄女可是情根深种,还望皇上能为老臣做主,此事若成,也是一件美谈啊!”
一旁的吴子昌微微俯身,一身的肥肉随之震颤,就连穿着的宽大官服都掩盖不住。
“皇上,此事……”
裴元志急了,不说自己女儿会不会同意,这事若是成了,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天岚国的风俗,若一个未亡人不能坚守,那只能说明此人不守妇道,或者遭到原夫家的遗弃。
这无论哪一方面,都对裴家和自己女儿的声誉有极大的影响,可以说会恶劣到极点。
这吴子昌真是其心可诛。
“裴卿家莫急,先前吴爱卿也说了,这事还需要北家点头。不如这样,明日前往北家一谈,两位爱卿认为呢?”
秦无道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眼神却不停在二人身上转动,让人看不出心思。
“吾皇英明!谢皇上!”
吴子昌闻言马上跪地谢恩,一旁的裴元志纵然有话也只能生咽下去,抱拳躬身谢恩,心头却为自己女儿暗叹不已。
可是裴元志不知道,就在自己身处皇宫这会,裴雨溪正前往自己的府邸寻求帮助。
……
“雨琪,你怎么回来了,爹去哪了?”
裴雨溪也是裴家的大小姐,门口的护卫自然不会阻拦。
“这话说的,我的好姐姐,你这北家的媳妇都能抽空回来,我区区林家的儿媳难道就不能吗?”
裴雨溪身前站着一个身穿丝质白沙衣裙的女人,画着浅妆,细眉凤眼,与她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裴雨溪如今看上去却远不及她来得年轻和有风韵。
“小妹,姐有急事,爹去哪了?”
裴雨溪很急,她知道,若是自己父亲可以出面,无论潘家和北家,都需要好好掂量。
“怎么?又来向家里求救了?你不是在北家吗?那可是有望问鼎整个大陆的超级家族,还需要向这个家求救?”
裴雨琪露出讥笑之色,曾经她很羡慕自己的姐姐,能够被传说中的男人看中。曾几何时,她也梦想自己能有个英雄般的伴侣,而当北万生横空出世的时候,自己也曾努力过,可惜对方根本不理会她。
于是,她以为是自己这个姐姐从中作梗,在北万生耳边吹风,才让后者对她不假辞色。要不,按照整个大陆的风俗,多妻并不是不被容许的。何况,强者本身就会有很多红颜。
气急之下,最后嫁与了林家的林中龙,北万生失踪时,她也曾心伤,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姐姐的幸灾乐祸,感觉这是报应。
如今见到自己姐姐这副样子,想来这么些年在北家并不如意,相反,自己却在林家如鱼得水,正宗的少奶奶级别,怎能不让她心里充满了快意。
“雨琪,别闹了,姐真有很重要的事情,爹去哪了?”
裴雨溪并没有在意自己妹妹的讥讽,她一心想着如今仅剩的女儿小小。
“什么事啊?爹去皇宫了,你有事先说,回头我和爹说呗。”
裴雨琪眼珠一转,脸上堆起了笑容。
“这……雨琪,小小被北家的人定下了一门亲,是潘家的潘少堂。虽然你姐这么些年不怎么出门,但是对一些家族的子弟还是有所了解的。潘少堂如今都有三房妻子,小小现在才十岁,姐不能看着最后的骨肉就这样离开。北家人说明天潘少堂会和潘文前往北家,我想让爹出面阻止!现在也只有爹能帮到我了!”
说着,裴雨溪双目含泪,自己的夫君,儿子都已不在身边,年幼的小小是她如今唯一的精神寄托,她都不敢想没有小小的日子该怎么办。
“这样啊……”
裴雨琪看着自己的姐姐,心底却是一阵快意。这个当年全国都风光无限的女人,如今这副惨状让她感觉很爽。
“哼,就是要让你什么都没有!谁让你抢了原本属于我的男人!”
心里一阵呐喊,然而表面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就这事啊,姐你放心,小小怎么说也是我外甥女,我一定将话带到!姐你就安心吧!”
“好好,雨琪,你一定要带到话啊!”
裴雨溪依旧心事重重,有些不知所措,有一搭没一搭的又和裴雨琪说了两句,见自己父亲还没回来,便有些失落的离开。
“哼,我的好姐姐,刚刚说了些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咯咯咯!”
……
愁云密布裴雨溪的心头,都城几家的心思各异,似乎都在琢磨着什么。
国都东城门,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武者,商人尽皆有之,里外共八名守卫把持着来往人员,进出都需记录身份。
守卫实力自然不会弱,曾经有地元巅峰的武者闹事,几个呼吸间就被制服。
城门数丈之外,一匹四蹄火红的赤风驹正停在原地不动,上面跨坐着一位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
黑发紧紧的扎在脑后,坚毅而又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一股冷峻,剑眉星目,闪亮的眸子正仔细的打量着整个城门。
半晌,少年轻轻抖了抖后背用布缠绕着的东西,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终于回来了!不知道娘亲和小妹如何了,很多年了啊!”
说着,又转头看向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灰衣老者,道:“老头,你说我这突然出现会不会吓到我娘亲他们?”
哪知那灰衣老者只是愣愣的与他对视,并未答话。
“算了算了,你就算说话本公子也不爱听。唉,怎么就只剩你这么一个痴呆呢!真搞不懂!”
白衣少年摇了摇手,心道自己更白痴,明知这老头是什么脾气还问,简直是傻到不要不要的。
“喂!你,是不是要进城?不要一直站那阻碍通行,否则以乱纪处置!”
一位全副铠甲的守卫将手中长枪一震,强大的气场散发开来,周围的一些路人纷纷侧目。
“哎呀哎呀,抱歉抱歉,这位军爷,小子不是什么乱纪。要进城要进城,只是看着这雄伟的城门一时惊为天人,这该是何等大的手段,一时看呆了,罪过罪过!”
白衣少年闻言连忙下了赤风驹,满脸堆笑,殊不知一旁的灰衣老者看的脸庞一阵抽搐。
“行了行了,多半没见过世面吧,这次就算了,来这登记!”
“哎哎,好嘞!”
“姓名,来干什么?”
“北方,来做点小生意!嘿嘿!”
“你身后的那个老人是怎么回事?”
“他啊,路上捡的,一个可怜的老人家,有点痴呆,不会说话,军爷别见怪!”
“行了行了,这是通行符,快进去吧!”
守卫一脸不耐的将白衣少年赶进城门,又一本正经的注视着过往之人。
而此时另一个守卫似有些疑惑,小声的与盘问的守卫说道:“北方?我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耳熟?当然耳熟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能不熟嘛!”
“那倒是啊,可是那小子牵的赤风驹似乎不是凡品啊!”
“你小子是不是想捞偏门啊,我跟你说,这会人多,等少些人再弄!”
……
“啊,终于踏上这片土地了,真不容易啊!”
白衣少年此刻大发感慨,看着络绎不绝的往来之人,嘴角忽然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轻笑:“老头,咱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