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半山腰路过有水泥椅子的地方,柳升平见到一个少年背向着山而坐。经过少年的身边时听到几声细微的哽咽,他不由得留神看多两眼,疑惑不知何故孤身少年在山林深处啜泣。
低垂着头的少年晃动身子,隐约可见脸颊上未干的水迹。他细瞅几眼觉得眼熟,猛然想起她是前些天在天台上怀抱着白猫的少女。
伤心的少女似乎察觉路人洞察秋毫的目光,她紧张地回过头。
柳升平心中一紧,那是一张挂满泪珠的青涩小脸,上面写满悲伤与痛苦。他忍不住问长问短:“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是感受到柳升平的真诚关心,又或许是憋屈许久的痛苦需要宣泄,少女的泪水止不住地直往下掉,悲恸欲绝的她哽咽着说:“我的星儿死了!星儿不在了!我再也找不到它了!再也见不到了……”
“星儿?”脑海中出现那天少女疼爱地抱着猫儿的画面,柳升平脱口而出发问,“是不是上次你在天台上抱着的那只白猫?”
“嗯……”少女似乎认出曾经见过眼前的人,悲痛欲绝的她万绪千头只在猫儿身上,无心思考其它。她一想到永远的别离就肝肠寸断,无法抑制地泪如雨下,已经红肿的眼睛更加了无生气。
柳升平悄悄地坐在她身边,此时无声胜有声,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不如让少女宣泄压抑着的情绪。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伤痛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即使心知肚明有多痛,却痛得无法触摸,无处敷衍。
哑口无言的两人枯坐良久,哭累的少女逐渐恢复平静。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陪着,让我觉得好像星儿就在身边。”
“这是你的发带吗?”柳升平递过一包印着粉色荷花的纸巾袋和那根捡来的蓝色发带。“星儿陪你很久了吧?”
“嗯……很久了,快十年了……”心不在焉地接过整洁的纸巾袋和蓝色发带,思及爱猫触到痛处,少女的泪水禁不住又滑落下来。
“十年啊!你们的感情一定非常深厚了。”柳升平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它看到你这么伤心,一定会很难过。”
少女闻言不知所措地呆坐发愣,默不作声地擦了擦潸潸而下的泪水,眼睛直视着不远处的土堆。那微微隆起的小土堆跟周围泥土明显不同,周围的小草小花长势喜人,这里却裸露出大部分的黄土。那几棵歪歪扭扭的草被人为处理过才会东倒西歪,柳升平暗自猜测那是埋葬星儿的地方。
天色渐晚行人渐稀,渐浓的凉意在山间蔓延。在柳升平的催促下,少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急欲倾诉的少女跟着柳升平一起下山时,絮絮叨叨说起很多往事。那次少女躲在楼顶,是家里人不肯让她继续养猫而负气离家。由于怕把星儿埋在山下会被狗或其它动物吃掉,她坚持一定要找比较安全的地方,不辞辛苦把它葬到山上。那天正好下着瓢泼大雨,在不顾风雨陪她上山的妈妈要求下,她只得草草地埋葬。她还说在这里能受到山下的一点香火,如果有来生,或许能让星儿免却轮回之苦,早登极乐吧。说完心中的祈愿,她用带着绝望情绪的灰暗眼眸看着柳升平,透露出其内心也在怀疑有没有那一个美好世界的存在。
听完少女断断续续地倾诉事情的经过,柳升平不忍少女六神无安,言约理辨道:“不管有没有另一个世界,星儿已经活在你的心里,有时伤痛,有时遗憾,有时怀念……它将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扎根在最安全的角落。无论发生什么事,它都将与你的心一起活着。”
女孩子定定地看着柳升平,忽然悲愤填膺地说:“我的星儿好狠心,竟然丢下燕子,让我一个人活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上。”
柳升平一时语塞,无法对视她饱含泪水的目光,只得侧着身子站到这仅容两人走的水泥台阶边。茂密的树木把光线阻隔掉大部分,山路显得阴晦而幽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忽然叫了几声,很快得到了另一群鸟们的响应。叽叽喳喳的鸟儿们用人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甚欢,是否在讨论有什么崭新的发现?
丛林里冒出一只橘黄色的胖猫,它瞥了一眼愕然呆在路边盯着它看的两个人,不慌不忙地扭动着胖胖的身躯闪到密林深处。
少女抬头凝视茂盛繁多的树枝轻微晃动,听到鸟叫声却看不到鸟儿的身影。她难过地幽幽低叹:“星儿,你看,这里有你喜欢的小鸟,也有你的同类。你不用再孤零零呆在大门紧闭的家里陪我了,也不用那么寂寞没有同伴了。”
柳升平听了,心里特别难受。他对这个自称燕子的少女说:“燕子,别想太多了。时间不早了,让柳大哥我送你回家吧。”
燕子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却努力让嘴角上扬,勉强做出一个微笑。强颜欢笑的她咧着嘴角说:“谢谢柳大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柳升平不强求,再三叮嘱燕子要照顾好自己。
嘘寒问暖的感觉令燕子心生暖意,她恳切地说:“柳大哥,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柳升平不急于离开,他站在原地,目送女孩走向对面的马路。
过了马路,燕子经过转弯处回首看到他还在那里。她干脆利落地举手示意道别,再顺着大道走远。
看不到少女的身影后柳升平转身离开,感慨着生死由不得人。他触类旁通地想:虽然那只是一只猫儿,却是这个女孩子生命中重要的伙伴。或许是这只猫让她的宠爱有了地方施展,那只猫就算没有很好的物质享受,却独享过这个女孩子真诚的爱意。单单这份爱心,已经比许多人幸福得多吧。
记起少女说过为了能见到星儿一面,她每周的周末上午都去爬山。柳升平这周也一大早就在山坡上等待,等了不久果然又见到燕子。
少女燕子又见到柳升平,感到很意外。得知他担心她一个人在山上不安全时,她十分感激地再三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