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叶子莨说不出话来,她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其实也不是不想说,只是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只剩下满满的欢天喜地。就算书中说莨宕这种植物全身上下都能让人致命,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有良人在伴,她是幸福的,跟其他人无关的幸福,这很好!对,就是好!好得让她扑到张或然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给他一记热情洋溢的香吻!
刚进来的顾客推门的声音响起,惊得正在深情拥吻的店内人急忙分开,叶子莨展开巧舌如簧的技巧脆声说:“欢迎光临!”
顾客只看到叶子莨面带粉色巧笑倩兮,让人如沐春风。爱笑的女子多半会是幸福的!顾客也受到了感染,疲惫的面容染上了笑意。
干裂的土地,受到雨水的滋润,滋养着万物的生长。纵然有无数的裂痕,都会以顽强的姿态面对新旧的交替。不卑不亢的种子历经寒暑交替,在阳光下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方如媚和蒋成昆刚从夜市里吃过烧烤小串,两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他们经过一条小巷,在各种小商铺外穿行。远远听到细碎的音乐声在盘旋,走近些便听到一把沙哑的嗓音在低声吟唱。想不到在寸金尺土的大街小巷一隅,还有卖音乐光碟的铺子。
看到架子上琳琅满目都是音乐和影视的碟片,蒋成昆拉着方如媚走进店铺。店面干净整洁,物品摆放得整齐有序,可以看得出店主花了不少心思整理这间小店。
店主是一个留着过肩长发的中年男子,束成高高的马尾,富有艺术家的气息。他身后放着一把有些陈旧的吉它,似乎随时准备在心血来潮时就弹上一曲高歌几句。跟那些一见到顾客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推销产品的销售人员不同,他处之泰然地安坐在椅子上。他对来客点头微笑示意,让顾客随心所欲地挑选喜好的碟片。
方如媚迎着店主和气的目光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刚才播的那首歌,就是唱“ThereisaCrackinEverything,That‘sHowtheLightGetsin。。’的……”
身后的蒋成昆接着说:“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LeonardCohen的《Anthem》。”
店主眼睛亮得如遇到知音,收起刚才的慵懒立刻站起来。他微笑着指了指专门摆放外国音乐碟片的架子,笃定地说:“LeonardCohen的歌,应该在那边的第三行第四张。”
方如媚不由得惊诧万分。店内至少摆放着数百张的碟片,店主竟然能在众多碟片里记住一个歌手的碟片放在哪里,可见这里耗费了店主许多的心血。顾不上听蒋成昆和店主寒暄讨论LeonardCohen这位游吟诗人的生平,她去架子旁边找方才听到的那首歌。
碟片上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子,嘴角边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副历经沧桑的脸,象被刀子刻上不快乐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神如深不可测的井水,吸引着人溺毙在他灼灼逼人的目光里。这个被喻为具有犹太拉比一般不可置疑魔力的男子,用一把沙哑低沉的嗓音制造出奇幻的秘密花园。
“在想什么呢?”蒋成昆站在对着碟片发怔的女子身边询问。
“嗯?”方如媚回过神,若有所思道,“这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有很多无法叙说的陈年往事。”
“他的噪音与众不同,演唱的歌曲特色鲜明。”蒋成昆伸手拿了张唱片,继续说:“刚才店主说他为了写好一首歌,愿意花上五到十年时间悉心地遣词造句。他的小说《美丽失落者》被评论家誉为60年代的经典之作,还写有诗集。”
“难怪他不快乐!这得要多么呕心沥血,才能创作出这么多的作品啊!”方如媚推本溯源地感概。
“这些都不错,我先去付款啦。”蒋成昆伸出手取了几张碟子,转身去跟店主付款。
店主给蒋成昆打折收款时,进来三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他们等店主空闲下来,就讨论明晚去酒店里表演的事宜。怡然自得的该店主是原创音乐的爱好者,难得他能在闹市里保持着不变的赤子之心。
蒋成昆拉着方如媚离开店铺时,传来LeonardCohen“仿佛来自下水道”的低沉嗓音在歌唱:
“Likeabirdonthewire
likeadrunkinamidnightchoir
Ihavetriedinmywaytobefree。
……”
“这首歌是?”方如媚期望地看着蒋成昆。
“这首歌叫《BirdOnAWire》,我曾经在网上看过很有意思的翻译:像一只电线上的鸟儿,像午夜唱诗班里的醉汉,我试着以自己的方式追寻自由。像鱼钩上的虫饵,像古书上谦卑的骑士,我们的爱让我变了样。如果我曾不友善,但愿你能试着释怀。如果我曾经欺瞒,那是我以为爱中也必有谎言。像未能降生的婴孩,像长着犄角的野兽,我刺伤了每个对我敞开怀抱的人。但谨以此歌起誓,一切过失将被补偿”。蒋成昆对这首歌记忆深刻,曾经在夜里反复播放。
“……我们的爱让我变了样。如果我曾不友善,但愿你能试着释怀。如果我曾经欺瞒,那是我以为爱中也必有谎言。……”触动到灵魂的深处,方如媚喃喃地重复着这几句歌词。
柳升平当初的刻意欺骗,令她痛不欲生。她冥顽不灵地认为,他把自欺欺人当作善意的隐瞒。其实,在郎情妾意的世界里,谁不曾说过无法实现的承诺,谁不喜欢甜言蜜语,谁又肯承认自己也有故意对露出蛛丝马迹的欺骗视而不见。爱过一场,不管谁负了谁,谁成全了谁,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可以释怀呢?
方如媚站在原地,面前宽厚的身影形成一堵安全可靠的高墙。
蒋成昆也站住脚步,被街角的光亮照出一个带着光圈的漂亮剪影。他郑重其事地回头说:“一切过失将被补偿。”
方如媚抬起头,笑容可掬地伸出双手拥抱蒋成昆。在他沉稳的怀抱里,方如媚甜蜜地期待着未来的生活。她自私地想,如果这个善良的男子是一种补偿,那么她也太幸运了!补偿?不,不不,她当然知道他不是补偿,他从不曾欠她什么。能遇到他,是她心甘情愿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