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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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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微风把窗下的那株锦葵吹得黑绿的时候,薛源知道春天已经来到了身边,尽管这里没有明显的四季划分,但稍微的变化还是能分辨得出的。

这些日子薛源没有出去再次寻找工作,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再也没有那次幸运的机会了,工人大量地从家乡返回岗位,再也没有企业愿意寻找些短期工了。碰了几次壁,最后索性不再出去了。他要在这余下的假期积蓄好力量,迎接新一年的开始。桌上那一扎稿纸便是他冲锋的号角,也是一份刻骨铭心的启示宣言。一本本夹带着大小不齐的书签标志的参考书摆满了书桌,这些大小的书签或是一张残破的稿纸,或是一片落叶,亦或者是一片竹片。如今那份《民工、学生与工人》的大学生事件调查成稿已经摆在自己的面前,明天他就要放到了那个千百次回首的学院信箱,所以他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薛源再次到那个突出街道的面馆美美地吃了一顿,他破例地增加了两个小菜,点菜时的表情让餐馆老板都有些愕然,追问了几遍才能安心地写在菜单上,连薛源也觉得自己很滑稽,一次次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不再觉得任何的羞赧和晦气。他仰着头,直立着腰板,和老板说笑着,把菜拌在面碗里,静静地吃,慢慢地品尝。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温暖地打在自己的身上,在饭菜里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满足和惬意。

第二天,薛源把稿件放在信箱里,心中充满了释然。

天气尚早,他突然想到姚齐年前发的网页,于是便走进星星网吧,里面的人不是很多,老板辞了工人,连自己都坐在主机的后面打着盹,看见薛源进来,赶忙起身,笑问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过网吧?薛源随意地找了一个接口,说自己等会还有事情去做,只要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老板虽说不高兴,但目前的不景气的市场,他还是去开了机子。

这是一个文学的网站,许多虚假的姓名和外号发着新文,突然的文学素材充斥着眼帘,吸引着自己的眼球,他注了册,在里面的内容像一团火燃烧着胸膛。他于是续了时间。

等他从网吧出来,太阳已经西斜,他在学院的食堂吃了饭,回到宿舍,他突然觉得茫然起来,太阳慵懒地照着,把人也晒得无精打采,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烟雾,这让窗外新抽芽叶的树苗也映射得有一些惨淡,一些黯然。

薛源坐了一会,回身把宿舍所有人的被子都拉到了走廊的栏杆上晾晒,要开学了,他觉得要让他们到来前把宿舍提前一步地复活。一封信从自己的一件冷落了很久的衣服口袋里掉落出来,这是封家书,也许自己早就忘记了扯开阅读,也许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打开。

收拾好东西,薛源锁好了门,他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地方去分享和承受这封家信带来的快乐和忧愁。

半个老乡回家过年了,门岗上换站立着另一个同样年纪的汉子,因此他再也听不到那熟悉而留恋的乡音了。薛源记得年前送那位老乡上船的时候,那老乡说他可能过了年就不会回来了,家里面续了一门亲事,男人结了亲就应该承担起家的责任,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地飞翔了,自己即将被锁进家的牢狱里,将一辈子辛苦地拉着这条纤绳向前走,恐怕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他还说,他很羡慕像薛源这些学子们的生活,无拘束地享受着时代给予他们的甘甜和自由,他把那件经常打趣的门卫服装留给了薛源,因为他这次回去,连他的领导都没有通知一声,甚至连衣服的押金都没有去索要。只是说自己请假回家过年的,等一切收拾完毕,才发现自己几年的奔波仅仅剩下一个背包而已,他走了,留给自己的还有几滴酸涩的泪水和深深的沉思。

薛源在公寓楼前一片游园地绿地上坐下来,蒙蒙的草从裤子的缝隙里穿进来,茸茸地扎在身上。他虔诚地打开那封家书,就像圣教徒一样细心地捧着圣经,家书好像是初入冬的时节写来的。

信是稍微认识几个字体的三姐写来的,说家里一切都好,天气已经变冷,母亲多次嘱托要他多穿些衣服,地里的庄稼被秋后的洪水淹了,尽管在洪水退去时紧急地补救了一些,但还是无济于事,父亲出去就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打过电话,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只知道他随着薛源前后上的车。母亲的肾病好了一些,但偶尔还是会痛,特别是即将到来的冬季——

薛源的眼泪涩涩地滴在干燥的土地上,忽然他嗅到了清香,那是从何处飘来的清香呀!尽管太阳照在身上,他还是感觉到了冷,一股刺骨的疼痛充斥全身。他看到了家乡结了冰的窗棂和井台,自己已经茫然地走了二十个春秋零一百二十五天,从来没有留意过父母佝偻的身体和日渐衰老的脸庞。每个日子自己渴望回头,却一直害怕回头,他怕回头看不到自己走过的足迹,好不容易选择一条路,却是一条永不回归的路,而如今在崎岖荆棘的阻隔下失去了前驱的勇气,就这样的挺立着。就是这条漫长崎岖的学涯道路让自己的信心遗失殆尽,他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或者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

薛源颤抖着把信放进口袋里,意识上突然有股冲动。他想写一封信,并最后一次署上自己的姓名。他想起在一本图书上看过这样的话,每个人都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即使是没有一兵一卒的将军,最后还可以对准自己的头颅开枪,完成最后的一次伟大的进攻。然而这种茫然呃进攻让自己过早地缴了械,甚至没有在夜空里流下一丝的光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滴水纹失落地落在额头、身上,是雨水!黑暗阴森地笼罩着大地,几只残破的饭盒匆匆地在空中找寻着归宿,枯枝从树上落下来砸在脸上,像被惊慌的动物抓了一把,酸痛!

薛源突然想起晾晒的衣物,便赶忙地向宿舍跑。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发现栏杆上晾晒东西也失去了踪迹,宿舍房门已经被打开,他疑惑地推开房门,发现于文康正坐在床上,那些晾晒的衣物整齐地放在床铺上。

“你怎么来了?现在还没有开学呀?”薛源疑惑地问,这时候他期望一个人的到来,但对人影又莫名地心惊。

“我还要问你呢?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既然留言条请不动你,我也只好亲自来了!”

“我去工作了,没有看到留言条,今天刚回来!”薛源撒谎着。

“呃,工作还很顺利吧?”

“还好,就是有点累!”他为了把谎话说得更加地圆满,佯装打着哈欠。

“累,是很自然的事情,过去了也就差不多了。”于文康好像没有听出里面的端倪,继续着说,“今天姚齐他们打电话给我,说他们这两天就回校了,我就先过来看宿舍有什么要我先做的事情,来了宿舍才发现一切让你做完了!”他递过来一条干毛巾,看着薛源擦拭着身上的雨滴,“你是不是从岗位上跑回来的呀?浑身湿成这样。”

薛源愕然地应了一声,仍然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回答,又像在否认。

“今天还去吗?”

“不去了,我已经请了假!”

他们便一起出去吃了饭。

归来躺在宿舍的床上,他们说了很多话,薛源小心翼翼地应对着他提问的关于工作的提问,尽管几次以愕然应答,于文康依旧没有往深处探问,继而转换个话题,继续兴高采烈地谈论。

第二天薛源醒来,太阳已经打在床铺上。薛源觉得眼前依然地发黑,头很重,像突然被注射进了几斤水银。

他突然感觉到了冷,刺骨寒冷从被子的边缘涌进来,然后刺入脊髓。这样的寒冷让他不由得拉紧了被子,过了一会,稍稍地镇静了一些,他勉强地支起身体,却发现对面的床位已经空空如也,于文康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书桌上留下一张纸条:

薛源: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昨晚你发了高烧,走时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醒你,这儿有些药物和早餐,吃了好好休息!

于文康

他的心不由得哆嗦起来,就像寒冬风雨中的一片孤叶,他昂起头,任泪水在脸上横流,什么是男儿?男儿有泪也要流个痛快,直到流得心里没有了障碍。这样的话与父亲说出的那个“借”字一样地深刻,一样地鲜明,此刻的激动和悔恨在心灵上都涌动着一样地颜色,那就是沸腾的血,如这片****的土地一样。当然他不奢求能够燃烧起来,也不希望就是如此地沉默。

他哆嗦着吃下药物和早餐,就像完成了一项极大的运动,马拉松亦或者是铁人三项,浑身虚脱地歪斜在床上,头脑乱得很,像喝下的豆浆一样苍白和浑浊,他抖瑟着手拿起床边的一本测试心理承受能力问题的杂志,随意地跟着询问在上面划着勾,每一个弯勾就像钩在自己的肋骨上,然后把自己肢解。他勉强地勾完一组,对照着答案计算着,尚达不到总分的三分之一。痛苦、忧虑、疑惑一下子又涌上心头,脸扭曲着像被鸡爪抓了一把。

他拿起身边的纸笔,像在为社会诀别,向亲人挥手,当他画了一个圆圈感觉到身子一下子便轻飘了起来,就像一片云彩。

他不知道自己安详地睡了多久,他被一阵熟悉的喧哗声音惊醒,他在朦胧中看到几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是李健云、是曲乐乐、韩冰,亦或者都不是。然而当一切都是真实的时候,他又一次的泪流满眶。

手中的纸张上依然是一个不曾圆满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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