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昏黄洒在他脸上,那张并不见得有多英俊的脸孔离得那么近,线条刚硬男人味十足,偏生眉梢眼角含着笑,亮晶晶的青青白白,像个不沾尘世的孩子。
大脑是几秒钟纯然不设防的空白,因为紧张,更因为对方的不按理出牌。
只是还没等殷虹理出头绪,他的行为很快得到了解答。
“你逗我玩呢吧,长的跟大学生似的,还让我叫你姐?”倪群猛摇头:“我都二十六了。我原来的工作性质……看起来会不会像三十六?大妹子,不行这么消遣人的啊。”
殷虹给他的话弄的哭笑不得,偏又因为自己刚刚的提防之心而暗地生了愧意,一时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合适的话,哪里还有商界女强人的样子,更像是坐实了倪群关于小女人的看法。
“好了,你要是想打车就快走吧,看你冻得嘴唇都白了。”倪群伸手拦了辆空车,空空的右臂袖管甩出弯曲的弧度,像是华尔兹曼妙的半圈舞步:“以后晚上出门注意点,女孩子最好结个伴,也别往小路上走……”
车走出好远,殷虹犹自扭着头看着那个大步远去的挺拔背影。
洒脱,自在,单纯,快乐,没有丁点自卑。
就好像右臂的缺失再正常不过,那么坦然。
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儿的话语拉回了她的神智。
殷虹后知后觉的想到,他没留电话号码。真的不能再真的就是一次古道热肠的举手之劳,没有心机,更没有欲擒故纵的后招。
女孩,大妹子……
失神的看着车窗外的霓虹闪过,一直以来的社交准则和人性本恶的想法都被动摇了根基。殷虹觉得某些固执的想法还真的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和空落落。
她不喜欢这种亏欠别人的感觉。
如果刚刚倪群收了她的钱,哪怕是自己市侩铜臭,她这会儿是不是也能好受点?
不是饭点,临街的一排小饭店都没什么生意,因为天气冷,大多门窗紧闭,单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殷虹双手插在羊绒大衣的侧袋里,犹豫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其实她自己都不理解这会儿的行为,更像是种鬼使神差,不受理智控制的莽撞行为。
一个礼拜了,偌大个六百万人口的城市里,她和倪群再次碰面的机会不会超过千分之一,除非一方殚精竭虑有所目的的去靠近。
脸颊有点烫。殷虹故作镇定的抬头挺胸,举步过街。
她只是不想亏欠别人,还个人情而已,别无他念。
他二十六,右臂缺失,来A市两个月,电动车都是借的,更可能只是茫茫人海的务工人员。
她三十二,土生土长,身家几千万,看遍人情冷暖。她能图计他什么?
蓦地,王梅口无遮挡的玩笑话跳出来,那么刺耳——
咋的,罗总看上了?
我没那么重口味。罗蓉的话更是如鲠在喉,噎的她极端不痛快。
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骑着五颜六色的单车飞快的驶过,带起的凉风让殷虹浑身哆嗦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咏臻,饭店,电瓶车,倪群。
她只有这些线索,那么今天她就试着把这排小饭店过一遍。
若是真的找不到,她就说服自己算了。
欠着一个陌生人的,就欠着吧。
从东开始问了三家,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