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漆黑的大理石墓碑,碑上镌刻的字迹同样漆黑,无法辨认。
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面对着墓碑,佝偻而萧索的身影不时用手臂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水,场面无声,却凄婉而悲伤。
终于,中年女子像是悲伤过度,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一旁的男子想要伸手去拉她,无奈力气不够,反被女子带倒在地。两人挣扎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绝望地看着墓碑,抱头相拥而泣。
画面在眼前骤然崩塌,破碎成无数的细微片段。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将修狼从睡梦中惊醒,他猛地坐了起来,刚才梦里的画面还依稀可辨,修狼嘴里呢喃着:“爸!妈!”,他尝试着伸手去抓那些残缺的记忆片段,但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看着自己的记忆化作星星点点,慢慢如萤火般飘散无踪。
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每一次,梦境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修狼不敢面对,真实到修狼只能看着化作烟云的破碎记忆默默地流泪。
今夜,没有月光,房间里一片漆黑。修狼用手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感受到胸口那撕心裂肺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消失,这才摸索着下床,想要找点水来滋润干裂的嘴唇。
房间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个稚嫩的女声在门口响起:“修狼哥哥,你怎么了?你又做那个噩梦了吗?”
说话间,屋子蓦地亮了起来。好一会儿,修狼的眼睛才适应了光明,他下意识地向着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墨绿色的头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却又在耳朵的位置顽皮地转了个弯,将耳朵牢牢实实地护在了里面,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修狼,挺翘的小鼻子下面天真地撅着小嘴,嘴角的弧度刚好停留在滑嫩的小脸蛋中间,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十足地小美人胚子。
修狼爱怜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在大脑的记忆中,她叫妮娜,是自己的妹妹。
修狼走到门口一把将妮娜给抱了起来,又把她手中高举着的魔晶灯给取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这才看着怀中的妮娜,微笑着开口道:“我们可爱的小妮娜,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哥哥房间里干什么啊?哥哥可没有故事了哦。”
妮娜可爱的小鼻子一皱:“哼,坏哥哥,人家才不是来听童话故事的。妈妈说了,人家已经长大啦,不能再缠着哥哥讲童话故事了。妮娜刚才听见修狼哥哥的房间里有动静,爸爸妈妈不在家,妮娜一个人害怕,就过来找修狼哥哥啊。”
“呵呵,小妮娜,你还说你长大了,大人可不会害怕一个人的夜晚哦。”修狼一边说着,一边坏笑地看着妮娜。
“胡……胡说!人家已经长大啦,坏哥哥,你以为妮娜还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吗?哼,坏哥哥,不许再叫人家小妮娜!不然以后不理你了!”妮娜鼓着气得通红的小脸蛋,挣扎着想要从修狼的怀抱中下来。
“好了好了,哥哥以后不叫你小妮娜了。”修狼看着小妮娜眼里不争气地起雾了,急忙讨饶道。“小妮娜,别乱动!让哥哥好好地抱抱。行么?”说着,修狼的两只手抱得更紧了。
听到修狼略带哀求的哭腔,原本还要发火的妮娜心突然软了下来,透过衣衫,妮娜能感受到修狼心跳的温度,也能感受到那源自对方胸腔里的悲伤和凄凉。不知为何,看着修狼这样难过的样子,妮娜也觉得心底一阵难受。
这就是心痛的感觉么?妮娜感受着修狼温暖的怀抱,小脸蛋兀地变得通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妮娜撇过头去,看着修狼俊美的脸上滑过两行清泪,不禁有些心疼,又有些难受地用小手替修狼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妮娜从没看见过修狼哭得这么伤心,除了修狼每次做噩梦以后。她不想知道修狼为什么会做噩梦,也不想知道修狼做了什么噩梦。如果修狼愿意讲出来,她自然也会替他分担悲伤。
终于,修狼哭够了。他松开了怀抱,看着妮娜肩膀的衣服被自己的泪水打湿,修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小妮娜。让你……”
话未说完,修狼的嘴便被一只小手给捂住了。
“嗯~”妮娜缩回了手,脸红红地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修狼哥哥一定是因为某件事情太伤心了才这样的。妮娜虽然不知道那件事情是什么,不过如果哥哥心里难受的话,妮娜愿意替你分担忧伤。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
“嗯。小妮娜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修狼点了点头,看着小妮娜强撑着眉间的倦意说出了刚才那番话,心里不禁涌起了几分感动。
修狼又将妮娜抱了起来,在妮娜疑惑不解之时,将她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小妮娜一定很困了吧?那就睡吧。”说着,修狼温柔地替妮娜盖上了被子,把卷起的被角给掖了下去。
“可是修狼哥哥你不困么?要不……”妮娜有些担忧地看着修狼。
“没事,哥哥不困,哥哥就坐在床边,陪着小妮娜。”修狼自然知道妮娜在想什么,微笑着回绝了小妮娜。
“哦。”妮娜脸红红地点了点头,却又趁着修狼不注意,稚嫩的红唇在修狼脸上轻轻一点,然后飞快地把头缩回了被窝里。
修狼一怔,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被小妮娜亲过的脸颊,听着满屋子里回荡着的“修狼哥哥真好!”,感受着胸口弥漫着的暖意,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美好。
有慈爱的父母,有个可爱的妹妹,得此温馨生活,夫复何求?
……
夜深了。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小妮娜脸上那幸福的笑容,修狼嘴角微微上扬,他细心地替小妮娜裹紧了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撩起了右手的衣袖。
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右手手臂上那古怪的刺青纹路却清晰可辨。这玄奥的刺青图案仿佛带有某种魔力,竟然能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地荧光。
很显然,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以修狼的认知实在无法弄明白,他不曾记得自己小时候手臂上长过这样奇特的刺青,可是这样的刺青却又不像是人为弄上去的。而且,修狼从没听说过谁身上的刺青能发光。
发光的刺青对自己究竟是好是坏,修狼无从得知。不过修狼清楚地记得,这刺青每次发光,自己都会重复一遍那撕心裂肺的噩梦。
修狼看着手臂上的刺青,忽然这刺青的图案似曾相识,仿佛是某种文字,又仿佛是某种标识。不过这刺青某一处的光线明显黯淡许多,就像是一幅惊世名画被扣了一个窟窿,不仅破坏了它原本的美感,也让人觉得格外别扭和难受。
不过,无论怎样,自己每一次的噩梦肯定与这古怪的刺青脱不了干系,要想摆脱那个痛苦的噩梦,要想平静地生活下去,自己就必须毁了这块刺青。
想了一阵,修狼终于咬牙下了决心。他拿起桌上的小刀,对准刺青光芒最黯淡的地方,小心地割了下去。
小刀的刀刃很锋利,一接触皮肤,猩红的血液马上就渗了出来。不过那道鲜红只闪现了一瞬间,便被这古怪的刺青给吸收了。
看着这奇特的刺青竟然能吸收自己的鲜血,不明就里的修狼顿时吓得呆愣在了原地,大脑里一片空白。
刚才被小刀划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很快便恢复如初,连一道疤痕都没留下。而那古怪的刺青却像是终于被补全了一样,上面的纹路更是完美地交织在了一起。
原本僵硬的刺青线条,此刻竟像是活了一样,在修狼的右手手臂上缓缓地蠕动着,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道更为复杂精妙的图案,然后光芒一闪即逝。房间里,却哪还有修狼的影子?
而另一面,修狼怔怔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心中却震撼到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