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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夜城

不夜城距离东门十多里地外,有一处乱葬岗。此时已经入夜,但在如此阴森寒冷的夜色中却有两个黑衣人静静的待在此处。

一人面对着一块木质的简易墓碑双膝跪地,另一人则背对着荒坟野冢负手而立。这二人正是钟离魂的两位隐守,钟离剑和钟离毅。

二人见钟离魂跟那对表兄妹在一起赶路,也看出沐灵萱和刑长歌来路不小,因为二人的护卫中不乏极道期高手的存在,钟离剑更是看出了刑长歌器宇不凡,透露出一股书生气,所以很放心的先赶来了不夜城。

当然钟离剑二人还是受不了他们闲庭散步般的赶路,因为他俩可没兴趣陪一群小辈们欣赏路途上的风景!在进入不夜城前,当然要先拜祭家族中的亡魂。

家族亡魂埋骨之地的讯息,还是两位打探消息的长老传回来的,因为举家逃亡时幸存人员根本没有时间替死者埋骨,慰籍亡灵。二十年了,除了四位外出的长老,其他人根本没有再踏足过这片地域。

不是不想踏足,而是害怕踏足;害怕自己没有相匹配的实力去驾驭看到数千亡魂时,仇恨的怒火。害怕亡灵之声冲击灵魂时的煎熬和痛苦。

原本二人准备拜祭亡魂后便去不夜城等待着钟离魂等人,但当真正看到数千荒坟时那种满目苍夷,深彻骨髓的炎凉,使得他们再也挪不开脚步。钟离毅从清晨长跪到幕夜,泪水长流,却始终没有吭出一声,这里长眠着妻儿,兄弟,甚至是叔伯。钟离剑背负双手,一动不动,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背对着千百荒坟,是对家族数千亡魂的无动于衷?还是以为不看那些坟冢就会少些仇恨和怒火?亦或者是认为面对着虚空就没人能看出他的痛苦?

钟离毅也没有去问他为什么!木制的墓碑上龙飞凤舞般的刻着几个苍劲古朴的大字“钟离家族亡佚族人”,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钟离家也不知这碑是谁立的,在这数千荒坟里长眠的都是不是家族二十年前所有死去的人?

钟离剑感受着阴寒的夜风,融身于黑夜中。此时他正想起了自己十七岁那年遇到的一个自称逍遥仙的怪人。

现在想来当时的逍遥仙应该是如现在的自己这般年龄,那是一个引导他入剑道的高人,诓了他好多好酒好菜,教他如何逍遥,如何用剑。

一柄从未出鞘,剑柄漆黑的长剑,腰间一个混黄的酒葫芦,一身粗布麻衣,敞。。露出一抹肉红的胸膛。胡子拉碴,似是多年都未清洗过的头发。钟离剑却如奉星捧月般的追随着他,但是三个月后他便如同出现时的那般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了任何音讯!

那个他人生中的第一位导师,便是影响了他半生的人,逍遥仙教他的一剑一式,一句一段,他都深深的印在脑海里。他也立志要做像逍遥师父那样的人,飘然于世间,潇洒于人前。万事不萦于心,不介于怀,行世间于正道上,淡繁华于沧桑中。

很多当时未能领会的话,在后来的经历中都变的慢慢通透。而他也渐渐的成功了,无论是气度上的雅量,剑道上的高深,还是人格上的修养都得到过很多人的赞赏和认可。他认为这就是他要追寻的逍遥意境,他也认为自己完全达到了。

但是二十年来的荒漠逃亡,使他反复思量,不得不重新定义逍遥二字,究竟是不舍放下又成就不了的矛盾?还是恩怨两忘的洒脱?

就如现在这般,有了不能放下,却也报不了的深仇。放下?家族数千亡魂何以面对?报仇?以现在的实力只能是去送死。恩怨两忘?真的忘的了吗?午夜梦回时,多少如潮思绪湮灭在黑夜中!甚至让自己心境破碎,修为难进。

或许当年随性洒脱的逍遥仙也是如此吧,没有人与生俱来就能万事不萦于心,不介意于怀,只有真正最在乎的东西失去时,而再也得不到了,就会慢慢的学会不去在乎!所以,看似逍遥之人是否都有一段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痛苦往事呢?

黑沉的夜色中传来一丝丝飘忽的声音,将钟离剑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似乎是有人在呼喊着什么。

钟离剑身形依然未动,聚神细察,他猜想这个时候钟离魂等人应该要到不夜城了。果然,神念感知到了一个绿衣少女正骑着一头闪电豹在狂奔着,而后面有两位极道期的高手拼命的追赶着,边追边大喊”小姐,慢点啊,等等我们啊。”而少女一丝要减速的意思都没有。

钟离剑苦笑了下,心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太娇惯了!“

钟离剑转身面对着钟离毅,此时钟离毅还长跪在地上,神情落寞。钟离剑缓缓道:”他们就快到不夜城了,我们走吧。“

”你先去吧,二十年了,我想再多陪陪妻儿“说完,钟离毅终于哽咽出声。

钟离剑转身飘向了夜空,刚刚整理好的思绪,不想再被钟离毅感染到。

十里地对于圣主期的高手来说是转瞬即到。钟离剑长身站立在城墙脚下,仰望着厚高的墙壁,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飞身一掠,到了城墙之上,俯视了一下城里的建筑,再一纵身,便到了城中最大最高的客栈,福缘客栈的穹顶。”福缘客栈招牌还是曾经的招牌,位置也是曾经的位置,只是阁楼的造型却有所改变了。“钟离剑自言自语的道。

不夜城是中部大陆标致性城市,也是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是二十年前钟离家的大本营。之所以被命名为不夜城,就是因为曾经居住人口达七十万之众,一到夜晚从商铺阁楼到大街小巷都是灯火通明,如永无黑夜般。

钟离家曾是不夜城的主宰者,拥有大片管辖范围,而其他势力只能分到一些边边角角。

当时不夜城在钟离家百年心血的建造管理下,城池固如金汤,就连很多居民房都是用上好的坚硬石材建造的,但是二十年前的一场大战,巅峰高手的对决,却将大半个不夜城夷为了一片废墟,钟离家参战的高手与边陲魔障足足厮杀打斗了两天两夜,未曾停歇。可想当时战况有多惨烈,也伤及了许许多多的无辜百姓。

而现在的不夜城虽然重新建造过了,但时隔数十年,曾经的辉煌也依然不复。甚至还有一些地方一直都废弃着。

从两位在中部大陆打探消息的长老传回的信息可以了解到,钟离家撤出不夜城后,大陆八大巅峰势力,四大仙门,千魂门、玉鼎门、九阳门、寒天门和四大世家开始联合起来对抗边陲魔障。高手精锐尽出,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将那些魔神般的人物驱逐出了不夜城。

后来十年里又经过不下二十来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才将他们赶到了离不夜城八百多里外的武邑山处。武邑山就成了双方的警戒线,八大势力皆派出了重兵联合把守。

现在的不夜城也被八大势力瓜分了。当初以出战最卖力的和伤亡最多的势力为主,可以得到不夜城中最好的那一块地域。但是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所以当初谈好的条件,到真正要分赃时却都互不相让。以至于又经过了一次内乱,最后实力大损的陈家被扫出了中部大陆。

也就是现在为止,大陆已经剩下七大势力了。而边陲魔障一直都虎视眈眈,钟离剑仰天一叹,“如若等那些魔障的实力恢复过来,大陆还抵抗的住他们吗?”

此时的沐灵萱已经进入了不夜城,在宽阔的街道上东张西望惬意的行走着,闪电豹被极不情愿的收入了灵兽契约中。人就是喜欢严以待人,宽以待己,她生气刑长歌不答应她在外面露宿,但却不会管自己的”花花“是否愿意回到灵兽契约中。

沐灵萱背负着小手,昂首挺胸的迈着小步子,看着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街道,早就把刚刚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了。

弃马狂奔的两个护卫已经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了,大呼道:

“小姐,邢公子他们还没进城啊,要不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坐坐,等他们来了再去城西我们自家的客栈把?”

沐灵萱头也不回的道:”要等你们自己等,我可不等,谁叫他们惹我了。“说着便向前面一间大首饰店奔去。”两个护卫只好无奈的跟上。

刑长歌等人离城门口还有四五里地,但是马儿已经累的大口喘着粗气,没办法,他们只好放慢了速度。

此时钟离魂担心的问道:“灵萱好像很生气啊,怎么办呢?”

刑长歌道:“她生气,明天早上准好,而且照样能有说有笑。”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了起来!

钟离魂无语.。。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一行人都到了城门口了。钟离魂仰望着巍峨的城墙和高大的城门,不禁“哇”了一声!

进了城,钟离魂更加惊叹了!从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已经入夜了还有那么多人鱼贯穿梭。

不过等他看了看刑长歌时,突然收敛了自己的心神,挺起胸膛,学着刑长歌的样子目不斜视,暗中告诉自己“不能表现的像个土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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