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请了无数,药是一碗一碗地熬,楚九娘的病却毫无起色,楚二夫人一筹莫展,对楚五娘的话更信了几分。
不过没有楚老夫人恩准,根本不可能做什么法事。便是楚老夫人同意了,这行巫蛊之事也是不好大张旗鼓的。
“夫人还是请大夫人想想办法吧,老夫人一向看重大夫人,有她向老夫人提议,老夫人也不好驳了大夫人面子。”刘嬷嬷荐言。
“嬷嬷说得对,只是大嫂一向做事严谨,想要她帮忙提这事,怕是不容易的。”楚二夫人想了想言道。
“夫人也该听说了,下人们都说六娘子迷惑了刘家郎君,”刘嬷嬷靠近楚二夫人低声说道,“夫人可知那刘家郎君可是大夫人原要定与三娘子的夫婿。”
流言楚二夫人自然是听说了的,不过她三年前随夫去任上时,楚三娘还小,倒不知此事真假。这事都由下人们流传,毕竟不能都当真。
刘嬷嬷看出楚二夫人迟疑,又言,“依奴婢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想那刘家在荆州也是大户。族中有官身的就有七八个之多。”
“更可况,这次刘家郎君去庄园游玩,三娘子也一起去了的。”
这么看来,大夫人的确是有意撮合了。
可真是如此,三娘也十四了,年后就该及笈了。为何迟迟不定下亲事?
这也正是楚大夫人心中最是懊悔的事,她有意撮合刘小郎君与楚三娘,两人也如她所愿早就情愫暗生。
可她估摸着两个孩子都还太小,这次刘小郎君过府,正是时候。
哪里知道横空冒出个楚月娘来。
真是妖孽,她暗想。
楚二夫人就是这时候来了,身边依旧跟了老奶娘刘嬷嬷。
“三娘不在,大嫂院里也是清冷许多,还怪不习惯的。”楚二夫人闲闲开口。
楚大夫人笑言,“可不是,平常在吧只觉吵的头疼,这不在倒是真不习惯了。”
“哎,这孩子就是父母的债可真是没说错,这几日怜姐儿不再吵闹,我也老大不习惯呢。”楚二夫人抚额,满脸无奈。
“九娘的病还没好转吗?”
“是啊,这几日更甚,见了我也是害怕。哎!”
楚二夫人委婉言明来意。
楚大夫人沉凝许久,这才开口,“九娘子是病了还是撞客了,还得问问大夫才是。”
“那些乡间野妇是不能叫进府来的,母亲平素最是信服雷云寺,若是请得雷云寺高僧来来家里做做法事,母亲定会高兴。”
主意是好主意,可雷云寺高僧可不是那么好请的。
更何况雷云寺高僧万一说楚六娘并没有被妖孽附身呢?
楚大夫人不想趟这浑水,就此一说,后续事宜自然留给楚二夫人去头疼。
还不等楚二夫人想出办法,楚二爷父子却回来了。
楚三郎依理拜见了楚老夫人,一路不停地赶去了楚月娘院子。
楚月娘院里一如既往地幽静,并没有他想的那番景象,心下稍安。
宣砚上前敲开了院门,开门的丫头是楚三郎调来的,一见是宣砚知是三公子回来了,立即开了门迎进去。
楚三郎不用丫头通报,悄无声息地靠近楚月娘房间。
厢房里主仆二人依旧各执一笔写写画画,时不时的丫头会拿起字幅询问几句。
那张大大长长的美人图也不收起,被放置一旁。
楚三郎进屋便见得如此景象。
“月娘。”他试探叫道。
楚月娘闻言,抬眼望来,黑黑大大的睫子闪过笑意。
楚三郎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流言并没有对她带来困扰。
“哥哥回来了。”依旧不喜不淡的语调。
楚三郎向前几步,靠近楚月娘,正要答话,猛地瞧见一旁的美人图,顿时呆住了。
果然如此,看吧,就说三公子会惊呆的。
采岂得意地瞧了楚月娘一眼,却瞧见她家娘子竟也含笑瞧了过来。
楚三郎慢慢挪步至美人图前,几次想要伸手触碰,又缩了回来。
“哥哥可喜欢?”耳边传来少女柔柔软软话语。
楚三郎抬起头,楚月娘含笑的脸撞进眼帘。
“这是妹妹作的?妹妹记得母亲?”他问,语调颤抖。
眼中那女子却摇了摇头,“采岂认得。”她说。
采岂认得,采岂认得,你怎么能不认得呢?
“这是娘子为公子作的,花了很长时间的。”采岂说道。
楚三郎突然忆起,楚月娘是说过要送他一幅画的。
他小心翼翼捧起美人图,这的的确确是他母亲没错。
那服饰,神情无一不像。便是那依偎身旁的孩子,也与他们儿时别无二致。
说不记得,谁信?
“哥哥可喜欢?”楚月娘再次出声。
“喜欢,很喜欢。”楚三郎说道,“得找个好些的书画铺装裱才行。”
“哥哥还是不要送去装裱了,他们不会。”楚月娘说道,作画之技娴熟,记忆里却不曾有装裱之法。
不会?
“妹妹莫不是用的你秘制的颜料所作?”楚三郎问道。
“是的公子,娘子在这上面作了四幅,不过现在只看得见一幅,晚上你就能见到另一幅了。”采岂见楚月娘未说话,一溜儿地抖落出来。
“辛苦妹妹了。”楚三郎说道,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哥哥喜欢,就不辛苦。”
楚三郎闻言笑了,将画小心搁于一旁,隔着几案跪坐下来。
眼前的女子一如往常,安安静静,恬恬淡淡。
“家中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别担心。”楚三郎说道。
“我不担心。”对面女子如此说道,半点担心的神情也无。
楚三郎突然笑了,是了,她担心什么呢?
打了楚九娘是为了不让她抓锦鲤,她是长姐有代母管教的权利。至于,那妖精一说,纯粹是丫头下人们装神弄鬼,胡乱谣言。
倒是他想得窄了。
“这样就好。”兄妹俩捡了些闲谈聊着。
“哥哥还是去瞧瞧九娘吧。”楚月娘突然说道。
“九娘?妹妹别生气,九娘是被夫人娇惯坏了,一向顽劣。”便是再不喜欢,也终究是父亲的孩子。
“听说九娘子病了。”采岂补充道,“说是被娘子吓坏了。”
是这样吗?楚九娘那顽劣性子会被打了一下吓到?
“妹妹别担心,九娘那性子怎么可能被吓到。你别听下人们胡乱编造。”
楚月娘不理他,转回内室拿了一小小香包递与楚三郎。
“劳烦哥哥这几日多去九娘房里坐坐。”亲自替楚三郎系上香包。
“这个是?”
“不要取下。”楚月娘说道,“九娘很快就会好的。”
楚三郎将信将疑地瞧了瞧挂好的香包。
很平常的登梅喜鹊图案,绣得细致精美,两条丝络软软垂下。
摸不出内里装了何物,香气淡淡。
“你放心,我一定去。九娘的是你就别再操心了。”楚三郎说道。
见得楚月娘确实无事,楚三郎这才安心。小心地收好画,又嘱咐采岂照顾好楚月娘,这才离去。
“娘子你瞧见公子看见画儿的神情了吗,”采岂兴奋说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你的字可都学会了?”楚月娘问,
采岂立马嘟嘴,娘子这是故意的吧。
楚家二房,子嗣单薄,楚九娘虽为女儿却也颇得楚二爷重视。听得楚九娘病了,楚二爷也是很着急。
“六娘平素最是大胆,怎会样就吓着?”
“二爷说得不错,妾也是奇怪得紧。可大夫也说了是突然惊吓所致。”楚二夫心思一转,趁机说道,“下人们都在传,说是沾染了邪祟呢。”
“胡闹,”楚二爷怒道,他是读书人,最是信奉孔孟之道,哪里能听得鬼神之说。“哪个嘴碎的乱嚼舌根子,找出来赶出府去。”
楚二夫人当下不敢再说,只说是偶然听了那么一嘴。请神做法一事只得暂且搁下。
楚三郎回房仔细放好美人图,又拿了香包琢磨半响,确定想不透楚月娘是何意思,依言去了楚九娘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