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洛长天才回到书斋。
他从被自己杀死的那两具尸体上扒了一身衣服下来穿着,并没有光着身子在邀星城乱逛。
钥匙不知道掉到那去了,洛长天只得用力敲着门。刚想开口叫沈天汐,门被一个俊美少年打开了。
张了张嘴,洛长天黑下脸来——虽然他被烧过的脸本来就很黑。
“你是……”他张嘴喝到,还没说完,对方一抬指头,拖住他的下巴合上了他的嘴。然后一钩,把他拉进了门去。
“别吵,我叫叶术。”叶术说。
洛长天起身想打,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动不了半寸。他回头一看,是八娘正拉着自己。
“别激动,你打不过他的。”八娘对他说。然后一探手,把他左手里握着的那件隐形的衣衫拿了过去。
“这件衣服先借给我。以后叶术和你接头,要任务要赏钱都去找他。”八娘拍了拍洛长天的肩膀,算是介绍过了叶术,便转身隐没进了黑暗里。
知道了对方是自己人,洛长天却对这个美少年有不起好感。一是他之前对自己的行为太粗鲁,二是,一般男的都会下意识排斥帅哥。就像女孩子天生不喜欢其他漂亮女孩一样。
“西门豪,易形境修行者,人头百文。”叶术淡淡说道,说完,丢给了洛长天一贯铜钱。
抓着手里的一小串钱,洛长天怒了:“杀个人就这点钱?而且我可是杀了三个人!”
叶术说:“不要就算了。”说着伸手作势要取回来。
洛长天看他一脸认真,忙把钱收到了怀里。
楼上睡觉的沈天汐早就醒了,她听楼下一直在吵,便下楼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下楼,看到洛长天穿了一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衣服,满脸黑灰好像才挖煤出来一样。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洛长天:“你昨晚是做什么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才注意到屋子那边还站了一个少年。看到少年那张完美帅气的脸,沈天汐愣住了,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叶术看到她,向她点头致意。她这才回过神来,却是红了脸,赶紧点头还礼说:“公子好。”
想到她先前对自己的态度和现在对帅哥的态度,洛长天有些恼火,调侃她说:“媳妇儿自重啊。”
沈天汐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冲叶术微微笑了笑,说:“公子请坐,我,我去倒茶。”
洛长天更火,心想你丫的不是说倒茶是下人的事么?女人啊,真是肤浅,完全不懂得,越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越是坏。
他这么想其实一点也不客观,因为他忘记了上辈子他也算是长得很英俊的。
叶术很有礼数,端坐在椅子上等着喝茶。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对洛长天说:“这是八师叔叫我给你的,她借了你的羽衣,这算是抵押。”
之所以八娘要给洛长天这个钱,一是担心沈天汐跟着这家伙饿着,二是担心他老是没钱,也没办法去买苹果,自然完不成影先生交代的任务。
理解了半天,洛长天才搞明白他口中的八师叔是在说八娘,又才搞明白他说的雨衣是指那件看不见的衣服。
“哼,别以为我就缺这点小钱。我会是缺钱的人?好歹我洛员外当初也阔过。”他嘴里逞强,手上动作却很快,把钱收到了怀里。
这时候沈天汐上茶来了,叶术喝了一口,对她道谢。她也冲叶术笑,说家里寒碜没什么好招待的,这茶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陈茶。
洛长天看着这个平时高冷现在热情的女人,频频摇头。沈天汐看到他在摇头,又瞪了两眼他黑漆漆的脸,觉得十分丢脸,便叫他快去洗了。
“哎,胳膊肘往外拐,不守妇道。”洛长天心里想着,便到后院打水洗脸去了。
洗完脸换了身衣服,洛长天便沉沉睡去了。
睡梦中,他来到一处百花盛开风景宜人的山谷里,山谷里有条小溪,十分清澈。小溪静静流淌,消失在了山谷深处。
漫无目的,洛长天便沿着小溪往下游走,走着走着,看到溪边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眉目清冷,十分脱俗。洛长天刚想开口问什么,那女人便开口了。
“杀吧。”她说。
然后洛长天便惊醒了,醒来时已是黄昏。
他满身大汗,于是又换了身衣服,下楼去烧水洗了个澡。洗完澡他拿着那本道门心法,到书斋旁边那个小院里去读。
那时夕阳正好,隔着篱笆,方缘被嬷嬷推到院子里,也在读书。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各看各的。
看了会儿,方缘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了他一声,对他说这里有糕点要不要过来吃。
“是我哥哥带来的,很好吃的。”提起哥哥,方缘笑得一脸幸福。
没吃午饭的洛长天正好肚子饿,便也不再客气,抓起糕点就吃。吃了两口,点头赞道:“味道真好。你哥哥呢?”
“已经回去了,他很忙的。”方缘笑道。
“哦,那他是做官的?”洛长天问。他会这么问也是想了下的,能给妹妹买这么大一间屋子,自然有钱,却没空陪着妹妹,想必不是经商的。
或许是个黑道上的,或许是个贪官,方缘是他的情妇?
洛长天越想越远,发现方缘看着她笑,忙摇摇头,甩掉心里那些漫无边际的想法。
笑起来这么干净的女孩子怎么会是被包养的。他有些自责地想,然后冲方缘抱歉一笑。
方缘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她笑他是因为他吃东西时沾到了脸上,显得有点滑稽。她朝自己脸上指了指,洛长天一愣,疑问地看着她的脸。她知道洛长天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又笑着指了指洛长天的脸。
洛长天终于明白了,抬起袖子擦了擦,尴尬地咳了两声。
“公子看的是什么?是要去考功名吗?”方缘瞄了一眼他手上的书,问他道。
洛长天挠挠头说:“这个啊,应该是一本修道的书吧,我就看着玩的,一点都看不懂。”
“这样啊,修道的书我看过一些,公子哪里不懂的可以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懂呢。”方缘对他说。
虽然心里想的是,我这高深的道门秘籍,你个小姑娘懂个屁啦,但为了装逼,洛长天还是挑了两句看上去极难的口诀念了出来。
方缘听了想了想,说:“这两句我听过,说的意思大概是天地之间有阴就有阳,事物都有其对立的一面。所以无法做到纯粹地提取一个东西却不剔除一些其它东西。”
这个解释,浅显易懂,一语中的。洛长天细细一想,确实如此。他不由得十分惊讶,对方缘的看法也改观了。
她不是个行动不便没见过世面的病姑娘,而是个博学的病姑娘?
就算改观了,在他心里方缘还是个病姑娘,挺可怜的。
正想着,容嬷嬷做好了晚饭,出来推方缘进去吃饭了。方缘习惯性地邀请洛长天一起用餐——这几天他们两夫妻都是在自己这里吃的。
看着容嬷嬷那能杀人的目光,洛长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拒绝了方缘的邀请。他本来想给方缘钱的,又觉得这样不妥,便想着哪天改请她吃一顿吧,或者是买点什么送给她。
方缘被推进了屋里,正好太阳也落山了,天色偏暗,洛长天便起身回到了书斋。
一进门,就看到沈天汐坐在桌上,撑着脑袋发呆。小姑娘不知在想什么,时不时蹙眉,又时不时傻笑。
洛长天知道她春心荡漾,叹口气说:“这么舍不得,干嘛不留人家下来住?”
沈天汐回过神来,也不理他,也不说话。
“你对别的男的那么好,不太合适。”洛长天说。他这么说也是实情,因为他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有一句没说出来:好歹,我们名义上是夫妻吧。
沈天汐却有些不悦,说道:“关你什么事。”
洛长天心想,确实不关我的事,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管你。
但他不爽归不爽,还是对沈天汐说:“我们吃饭去吧,你肯定也饿了。”
沈天汐不愿意去,摇摇头说:“我不吃了。”
听到她说不想吃饭,洛长天以为是自己哪句话得罪她了,刚想开口劝她,就听沈天汐又加了一句:“同样是男人,你为什么就不如叶公子呢?”
这句话是沈天汐真实的想法,她确实有这个疑问,不懂人情世故的她便随口问了出来。
“叶公子?呵,你倒是说说洛公子哪里不如叶公子?”洛长天有些恼怒地问。
歪着脑袋想了想,沈天汐说:“哪里都不如。”
这句话情绪很平静,不带任何好恶,所以显得很真实,很客观。
正是这种真实和客观,深深伤了洛长天的自尊。
“枉你……”洛长天一时语塞,有些无话可说。想了想,只能说一句:“你看人的眼光真肤浅。”
“并不是,我跟他聊了许久,并非只因为长相就下了这种判断。”沈天汐说道,“你太不踏实了,整天只是想法多,话说得好听,却连口饭钱都赚不到。”
沈天汐说的,自然是洛长天这些日子里胡乱夸的一些海口。但她不知道,洛长天夸这些海口,并不是为了面子,只是想开开玩笑活跃气氛。
他心里想着修道想着变强,并没有把太多心思花在钱上,甚至在他内心里,赚钱本就不是个难事,只是他懒得去搞。
深吸了一口气,洛长天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想了想,对沈天汐说:
“现在我们先去吃饭。既然你说我只会夸海口,钱这东西,我赚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