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霖的母亲在那天快日出的时候走了,很平静。许是因为不论哪边都是儿子的缘故,告别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哭声。我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不停抬头看我身边比我更加憔悴的旭霖。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只是他双眸里的那抹厚重的悲伤,瞒不过我。
从安排后事这件事情上看来,我想旭霖的母亲在后半辈子过得一定不差。而伯母的丈夫还有小孩,他们对待旭霖还有我,都还算客气。
参加完葬礼回来之后,旭霖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任凭我怎么敲门,让他出来吃饭都没有任何回应。梁莫来过一阵子,跟我简单地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旭霖。”已经敲过无数次的门的我,还是放心不下旭霖,“开门,吃点东西。”
安静。
“我把东西放这里了,先下去了。”
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旭霖。其实他真的跟我很像,碰到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喜欢选择自己躲起来,把一切都消化完之后再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生活。我真的很想进去,哪怕是抱抱他也好,可是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样的身份。
我在楼下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旭霖正抱着我准备上楼。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见他表情,但通过他身上散发着的浓浓酒味,我就知道一定很糟糕。
“吃东西了吗?”我示意他可以放我下来,但他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旭霖?”
他一直沉默着把我抱回了他的房间,放到他的那张小床上,在我以为他要做什么而一骨碌坐起来的时候,他钻进被子里,把我拉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着我。
“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旭霖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她一句话,我飞了半个地球回来。然后……”
“她真的很拼命才能撑到你回来,”旭霖那刻的软弱让我一下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安慰他,“她真的很想见你。”
“我恨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就连她走了,我还是那么难过?”
我们两个的对话似乎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旭霖。”我蹭了蹭想要窜出他怀里。
“别动……让我就这样待一会儿。”
那个夜晚好像很长,长到我根本记不得我们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旭霖微弱的抽泣声在黑暗里微微的响起。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小,小到根本没办法带给他安慰,小到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并没有在国内停留太久,经过那晚上之后,旭霖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只是更少笑了,我想,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一阵子,没有人强迫他一定要马上就走出来。日子还是如以前那样过,一切都好似在按着轨迹走。
而刚刚进入夏天的时候,旭霖拿到了绿卡,而我以为,我的这个美梦要结束了。
“晚上陪我去吃个饭。”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旭霖的电话,“我来接你。”
“好。”我没有多问,就挂掉了。
自从旭霖母亲走了之后,旭霖虽然慢慢地慢慢地从那个阴影里走了出来,可是,我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我和他之间,开始有些不对劲了。我不明白那感觉是什么,只是当旭霖拿到绿卡之后,我发现自己变得很患得患失,有时候就连睡觉都可以哭醒。人可能面对突然发生的一些状况会产生恐惧,只是那个恐惧只是短暂的,但当你知道某一天的某个时刻它一定会来,你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种恐惧才是最痛苦的。
那阵子,心情虽是如此,但工作我并不敢松懈。我的第一件作品推出去之后,凯文似乎很满意,也开始让我着手帮他准备九月底的大秀。只是事情永远不会那么顺利,最新一期的杂志莫名其妙地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很多人都对这期的内容不满意,说是我把心思都花在了别的地方。上头也派人出面给我又一次地提出了警告,我正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一切的时候,凯文的一通电话,让我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妮基,你别太担心。这一定是欧文那个老头的主意。”欧文是现在的董事长,人虽然和善,但对杂志的质量苛刻出名了的。根据凯文的意思,前阵子我的处/女作带来的影响太大,不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但它们都足够帮我的标题换成设计师,不再是一个杂志的主编。欧文怕凯文就此把我给带走,于是炒出这些事情,让我放心思在杂志上,给我个明确的提醒。
“我以为欧文他想让我从这个位置下来。”
“就算他想,他也舍不得。销量摆在那里。”凯文似乎想起来什么,硬是把话题一转:“对了,你和席先生最近怎么了吗?”
“没啊,怎么了?”
“塞缪尔问我的,说是你最近的手稿线条很乱,像是有什么事。”
我和塞缪尔的关系一直都还是不平不淡的,可能是因为上次的关系,我开始变得有些刻意躲着他。我简单地搪塞了几句,便让凯文挂了电话,然后将最后一点点工作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