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到来的季节,就是这样绵绵不休。虽然出了几日不错的艳阳天,可是几天后屋外又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草坪上,打在花枝上,轻柔的声响很是悦耳。尽管屋外乌云密布,天空都是暗沉的铅色,宁戚的心情却是不错的很。
“这套公寓就如照片上一样,周边环境都很好。交通也很方便,价格也在小姐您能接受的范围内。宁小姐您觉得如何呢?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或者是要求嘛?”
宁戚翻过一页,眼睛不离手中的杂志:“没了,就想问问什么时候签约。”
这套小公寓不像之前那套位于郊区,宁戚想她不至于在遭遇端午那夜的尴尬境遇了。
“若您觉得可以,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如何。”电话那头的人问道。
“可以。”
结束了这通电话,宁戚合起手中的书,起身收拾行李。
既然住宿问题解决了,那么什么问题也就没有了。宁戚松了口气,伸手打开更衣室的门。满满一室的衣物,凝聚着盛母满满的思念。离开盛家,离开盛母,宁戚还是几分不舍的。更衣室内的全身镜映射出整个自己。静默几秒,宁戚拿出她原先的衣物,细细地折叠好装进行李箱。
“咚咚——”
“阿戚啊。”盛母满面微笑着走进房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宁戚手中的衣物和地板上的行李箱时愣了愣,立马垮下脸:“阿戚,你。”
宁戚知晓她离开盛家这件事,迟早要跟盛母说的,只是早晚的问题。她瞧了瞧欲言又止的盛母,一把挽住盛母的手臂撒娇,笑道:“妈。我都休息了这么些日子了,再这么混下去,公司就要开除我了。”
盛母不开心:“开除就开除,咱们盛家又不是养不活你。”
“哎哟妈,你女儿是个有理想有志气的人。作为一个有志青年怎么能做驻米虫呢!”
“就你有理了。”盛母美目一瞪,想一想宁戚如今的处境立场,也不再做过多的挽留。
“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嘛?”
“哦。你瞿伯伯的大儿子刚回国了,今天两家聚聚。”
瞿伯伯大儿字?瞿家大少瞿铭?宁戚握了握拳头,就差关节弯曲发出的“咯咯”声响。哼哼,躲了宁戚那么些日子的颜大小姐,她该送上怎样一份的回礼呢?
然而,心情不错的宁戚,忽略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盛母下了楼,心情却是差了许多,坐在沙发上直叹气。一旁的盛父瞧见爱妻如此这般,过去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盛母满面愁容:“方才我看见阿戚在收拾行李,想是已经准备离开了。”
盛祁文翻过一页杂志。
盛父叹道:“她如今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姓,离开了我们家。我们也强留不得。”
“我知道。这我明白。”盛母偎进盛父怀里:“我就是舍不得。这孩子从小就命苦。在进咱们盛家前就孤苦一人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却不长久,没多久就走了。如今又是孤苦一人。”
说着,盛母的声音已然梗咽。
盛祁文翻过一页杂志。
盛父再叹一声:“想想,阿戚这孩子也有咱盛家的风骨。”
盛祁文再翻过一页杂志。
这是宁戚的杂志,整个盛家,也就宁戚喜欢看这样五颜六色的旅游杂志。以前宁戚还没搬出盛家的时候,他时常看见宁戚半躺在沙发上看这些杂志,每回都能笑得花枝乱颤。他挑眉,杂志上的风景美虽美,却不过都是些山山水水和配图文字。
盛祁文一页页翻过,却没有实质上地看进去什么内容。
盛祁文记得,那是六年前的一个夏日。比现在还要炎热几分。那时的宁戚还是盛戚。与往常一般,这样的时光他会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些闲书。而盛戚则会坐在他的对面看着这些旅游杂志。
一如往常清静的盛家在这日迎来了一位不大寻常的客人,打碎了这清静。这位客人自称是盛戚的阿姨。一见到盛戚就声泪俱下,只喊:“没错没错,你就是我们安安。虽然长大了模样变了不少,却还留有几分小时的模样。”
两方家长坐在了一起。盛戚坐在一旁,不安地绞着手指。盛祁文同样没有离开,静静地听着。
据盛戚阿姨所述,盛戚本名宁安。
宁安的父亲宁国威是B市的一名普通交警。母亲在生宁安时,因难产去世,宁安是由宁父一手抚养带大的。在宁安七岁那年的一日,宁父带着宁安会老家探亲。老家那时正好有个集市,宁父带着八岁的宁安去逛集市。就在那个人山人海的集市上,宁安和宁父走散。十几年来,宁父一直致力于寻找女儿宁安的下落。直到五年前,宁父患上阿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并且逐渐失去了记忆和自理能力。
“后来呢?”盛戚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无意识地大口大口喝着凉水。盛祁文站在一旁,拿走盛戚手中的被子,换了杯温水递给她。
后来?
后来的宁父虽然智力逐渐下降,却一直记得他有个女儿,叫安安。每天的早上八点到十点和下午两点到四点宁父都会消失不见。一开始以为是走失,后来渐渐发现,他每天都会到以前值勤的地方站岗。五年来风雨无阻。每回出去执勤,宁父手上都会带着宁安的娃娃。
她说:“他把那娃娃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到哪儿都带着。有次娃娃滚落到马路上,他就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捡,结果出了车祸,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我曾经劝过姐夫,不要再去了。可是,可是他说,这里车辆那么多,来来往往,我家。安安会不会就在其中一辆车上呢。
姐夫他,他现在得了癌症啊。医生说是活不过一年了,我要找到。他念了一辈子的女儿啊。”到最后,声音梗咽得不行,再说不下去。
那之后,盛母再如何挽留,盛戚还是坚持就搬出了盛家,改换了姓。也自那之后,宁戚再没回过盛家。那一年,她不过是双十都不到的姑娘,到大学申请了休学,并且拒绝了所有盛家的援助,独自照顾宁父。一年后,宁父因癌症去世。宁戚独自一人料理完丧事后,回了学校完成学业。毕业后,在一家旅游社就职。
这是他所知道的一切。盛祁文抬头,望了眼宁戚房间的方向,低下头,又翻过一页杂志。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