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到了一个叫做“十好”的镇上,菲王子和月纱呆在客栈里,绿蒂和乌图找了个说辞来到大街上,小丑换好装开始熟练的表演,绿蒂则敲锣打鼓,阿噜也在惊声吆喝,试图吸引一大批观众。
之前乌图总是瞒着大家一个人出去很久,天黑的时候才一身疲惫地回来,绿蒂问他去了哪里,他总是找一些理由搪塞,原来他是独自表演去了,他本身是没什么积蓄的,那些银元就是独个儿表演是赚来的。
这家伙!绿蒂也不知说他什么好。
小丑乌图使出了看家本领,这样精彩绝伦的表演,绿蒂一生中只看过两次,一次是在宫殿里为了讨月纱欢喜,一次就是在他们的出逃路上,说到底还是为了月纱。小丑可真是个痴情的孩子啊,明知道是一场无望的单恋,为了心爱的人能够幸福,做什么都愿意。
绿蒂的笸箩里已经装了为数不少的一堆铜币,围观的人看得过瘾,出手也不小气,绿蒂和阿噜笑眯眯地转了两圈,黑白肥瘦的手掌里总会扔出几个小钱来,虽然数目也不多,但总算有收获,这都要归功小丑的卖力演出。
小丑也累了,中途歇息中,一个肥头大耳的彪形黑大汉恶狠狠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是不怀好意的挑衅神色,这人全身上下咕噜着一团黑肉,胸口有一撮野兽似的长毛,捏着拳头像要找小丑打架。
绿蒂知道这人是谁,杂耍的艺人,他就是见不得这边生意好,抢了他们的客人,特地来生事的。自己没本事怨得了谁?绿蒂毫不畏惧地以相同挑衅的眼神盯着他。
一个好心的路人提醒绿蒂,“千万别和他杠上了,这人是个大力士,你们打不过他的,还是收拾东西走吧,明天别来了。”
小丑说:“我休息一个时辰之后还想再表演呢。”
阿噜嘴巴里吐出一两个含糊的词,“表演,表演!”
路人心想这两人初来乍到,还不知早已惹火上身,未免受到池鱼之灾,路人一溜烟走了。
但很多喜看热闹的群众渐渐把大黑胖子以及绿蒂乌图三人围了起来,比起小丑精彩的演出,他们似乎更期待这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决。
绿蒂交握着手臂,大声说:“不能让观众们天天都看你胸口碎大石啊,偶尔换换新鲜的口味,这不是在抢你的生意,这是在拯救你,傻瓜!”
有些人笑了起来。
这个大黑胖子应该很愤怒,但是看不出他的表情,因为他的整个一张脸也像块黑炭一样,喜怒哀乐全被遮掩了。大黑胖子朝绿蒂走近,乌图挡在了绿蒂面前,绿蒂正要施个小法术,乌图已被大黑胖子举到了半空中,绿蒂正在念咒,只听“砰”一声,乌图被摔飞出了人墙。
幸好乌图的身子骨结实,以前在戏班里也没少被摔,要是一个普通人恐怕会被弄个半死,乌图一丁点事儿都没有。
绿蒂赶紧跑过去扶起乌图,大黑胖子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人群也跟着走了来,再次把他们三人围住。
绿蒂吹起了口哨,阿噜也应和着怪叫起来,乌图知道她这是在召唤天空的飞鸟。
阿噜开始跳起了全身摇摆的舞蹈,这些组合成一团乌云的鸟儿们也学着阿噜的样子听着绿蒂的吹出的节奏跳起了滑稽至极的摇摆舞,观众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纷纷拍手叫好。
绿蒂依旧念念有词,突然一声尖啸。乌图只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场惊天大笑,只见那大黑胖子的头上承载了满满当当的一大团鸟粪,五颜六色,大小各异。
绿蒂笑弯了腰,乌图趁混乱之际拉着绿蒂飞跑了出去。
以免被大黑胖子的同党跟踪报复,乌图准备绕几个弯子再回客栈。
他们来到河边,绿蒂和阿噜依旧咯咯笑个不停。
乌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绿蒂,你和阿噜真的很调皮哦!”
“哈哈哈哈,幸好我施法的时候还紧紧抓着笸箩。”
两人清算了一下今天的收获,这些钱可以买一些好吃的东西带上路了,不用再吃番薯和地瓜了。
“对了,绿蒂,你和菲王子夫妇非亲非故,为什么要一直帮他们?”
“菲王子退给了我一张文书,文书上有我祖先的签名,只要有了这张文书,我们巫师世家就得一辈子效忠王室。菲王子完全可以等他和月纱安定下来之后再给我的,但他在王宫里就给我了,只要求我帮着他们出城堡。菲王子是一个爽快的人,又这么信任我,我也是很有义气的,当然会护送他们到底。”
乌图露出了钦佩之色,“绿蒂,好样的。”
“当然。”绿蒂得瑟着说。其实她也是钦佩乌图的,乌图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河边上坐着一个满脸愁惨之色的妇人,她望眼欲穿似的像在等待什么,她看起来非常悲伤。
绿蒂走过去关切地问候了她,她如梦初醒,见到绿蒂时,眼泪吧嗒吧嗒流了下来。阿噜说,不哭,不哭。妇女有些吃惊地看了看阿噜,似乎觉得一只会说话的小鸟很是奇怪,只是她心中愁云笼罩,任何稀奇的事都无法牵动她太大的表情。
绿蒂说她是一个巫师,或许能帮她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妇人对绿蒂没有任何质疑,她像那种为了拯救自己患绝症的亲人而相信任何一个医生一样,她对绿蒂说她的儿子失踪两年了,她找了他整整两年,镇上的人都说他死了,但她见不到儿子的尸体,就怎么不信他已离开这个世界。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里?”
“在河边。”
绿蒂想,她的儿子恐怕凶多吉少。兴许,他已经掉到水里淹死了。
“在河里打捞过吗?”
“河水很深,很急,我托那些长得壮的渔夫们来捞过,他们没有捞到他,我几次要下水,都被阻止了,我也怕下到水里去,万一真被我找到了,我恐怕接受不了。”妇人又掉了几滴眼泪。
“我帮你。”乌图从耳朵里掏出那根银针。
只见水面荡了荡,几根细小的骨头被乌图给弄到了半空,这些骨头把妇人吓得半死,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唯恐自己失声大叫。
“这些只是小动物和鱼儿们的骨头,不是你儿子的,你别这样。”绿蒂安慰这个受惊过度的妇人说道。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儿?”绿蒂问。
“我在家,他说他出去玩会儿,哪知一去不回。”
“那他去哪儿玩了?”
“他说就在附近。”
绿蒂又问了妇人几个问题,显然这些问题都已被问过很多次了。她答得很熟练,回答也没有什么帮助,她说该找的地方全都找了。
“整个镇上都找过了吗?”乌图问。
“会不会遗漏了什么地方,比如说他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妇人太阳穴一紧,“我想起来了,醉花林,他是不敢去的。”
“什么醉花林?”
妇人带着绿蒂和乌图一边走一边说:“醉花林是南边的一片林子,开了很多白颜色的花朵,花香很浓郁,就像上好的美酒,要是闻这种香味超过一刻钟,就会醉的不省人事,甚至醉死。所以镇上有规定,不许任何人踏进这林子一步。我曾经也想过儿子是不是掉进去了,但没人敢进到里面去。我想儿子也不可能去那里。”
三人来到斜坡上,坡下就是那片花林,一眼望去,花林上面氤氲着一层雾气和光影,隐隐约约可以见到那些白色的花朵,仿佛美人醉了酒一样,只不过没有红色浮现在脸上。
“这个斜坡很滑的,你儿子或许来到这个地方,不小心掉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阿噜开始有点醉了,已在翻白眼了。
乌图拿出银针,施展他召唤死者的法术。
不一会儿,一个大约八岁的男孩从醉花林里浮了上来。乌图将他的遗体平放在山坡上。死去两年的男孩尸体并未腐化,绿蒂想,可能是这些花的缘故,能够让活人死去,却不损毁他们的身体。
妇人惊天动地的悲戚哭声引来了很多人,他们一边劝着她,一边把她可怜的儿子抬到山下的河边。菲和月纱也来了。
绿蒂简要地把这件事给他们讲了讲。
妇人嗓子哭哑了,瞬息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她的眼睛里已完全没了活着的勇气。
听她的哭诉说,她的丈夫自从儿子去后一直卧病在床,为了找她的儿子也为了给丈夫治病,家里已拿不出一分钱了,反正丈夫也活不久了,儿子也死了,她再活着也没什么用。
菲问绿蒂,“你应该能治她丈夫的病吧?”
“大概能治。”
月纱蹲在妇人身边,轻声安慰她:“你别太伤心了,绿蒂能治好你丈夫的病,我们现在把你儿子好好安葬,好吗?”
菲又对绿蒂说:“给她一些钱吧,要不然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乌图说:“对的,要给的。”乌图拿过绿蒂手中的钱袋将里面剩下的钱全给了那个绝望的妇人。
绿蒂跟着她回了家,她丈夫的病虽然不轻,但姥姥配制的药能够轻而易举将他治愈。菲和月纱经过一番劝诫,终于使他们重拾了生活的信心。
绿蒂不知他们说的哪句话打动了这对夫妻,但月纱说的那句:来日方长,你们还可以重新生一个。这句话打动了绿蒂,绿蒂想,要是我是那妇人,听了这话就不死了。
菲叫那些围观的村民们一起编一圈扎实的围栏,将斜坡那个唯一会掉下醉花林的地方围起来,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那些贪玩的小孩子会失足跌落。
村民们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或者被惊吓不许走进那块地方,所有人都避而远之,故而没想过。现在菲提出来,云集响应,立马行动。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月上梢头。
菲,月纱,乌图还有阿噜都很开心,他们一直在聊这对夫妻接下来的生活,还猜他们的孩子会是一个儿子还是女儿。只有绿蒂一人担心明天吃些什么?口袋的钱全空了,乌图的表演费都留给那对夫妻了,那个黑大汉肯定不会再让他们表演。哎!客栈已经到了,先睡一觉再说吧,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