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吾乃裁决之神，虚空，你已堕落，吾将裁决于你……”老年人特有的干哑的嗓音，却是中气十足，诡异的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语调和称谓，老者的言谈中透着如同古老咒语的晦涩难懂。
黑白早已习惯，潘多拉更是出身神殿，少爷也是耳濡目染，雪儿依旧木纳呆滞，而小柔……不，是厄里斯，她依旧如此的难以融入，虽然已经听少爷讲了不止一遍，可……难以融入，就如同油浮在水面上，即使再怎么搅拌，再怎么努力，可融不进去就是融不进去，无论是外在……亦或者内心……
“哦？虚空，你竟然与恶魔为伍，堕落至此，实乃神殿所不容，吾……”
“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黑白笑着打断了老者还要继续下去的话，缓缓上前两步，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哒哒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场合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尊贵如神殿，想必是看不上我这小小的马戏团，也不会愿意看到一场普通的马戏表演吧？”
究竟是不愿，亦或者不敢？
老者的眼中划过明灭的光，神殿办事自有规则，就连说话，也都是有着既定的规则，看似秩序良好的背后，却是机械般的冰冷，只有那提线的偶人，才会如此遵照剧本出演。
再精致的人偶，断了线，也只得匍伏于地。
“恶魔之子，汝……”老者暗哑的声音略显迟缓，中气十足中参杂着不确定的犹疑，如利刃的双眼模糊不清。
“恶魔之子？”黑白的眼中依旧和煦，微微歪着头，似乎是有些疑惑，但更多的，似乎是询问吧，询问对方这句话是否该从口中说出，“若我是恶魔之子，那么，他又是谁？”
黑白口中的他，没有人知道到底指的是哪个人，不过，不难理解，这个人的身份，应该是黑白的父亲亦或者母亲。
恶魔的儿子，他的父母，又该是什么？
老者不再开口，他也不知道黑白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可他在直觉中就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他”，并不是他能够过问的，可是，他却是忘记了，身为裁决之神的他，又有谁是不能过问的呢？除了……
站在后面的少爷，此时也是有些疑惑，他从小跟着黑白，是由黑白一手养大的，第一次见面，他四岁，而黑白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吧，虽然那个时候的黑白表现的并不像一个孩子，甚至比刚刚加入的潘多拉更加老成，那时的黑白，就已经是一位优雅的贵族绅士了。
可即使是那个时候，少爷也从不曾听黑白提起过任何一个关于黑白家庭的事情，更不要提父母了，黑白一直都是一个人，让少爷忍不住觉得黑白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可是此刻，黑白的话里的意思，显然事实并不是如少爷想的一样，黑白，的的确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极少流露出情绪的黑白，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虽然只是一瞬间，就连站在对面的老者裁决，都清晰的感觉到了，是冷么？那彻骨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团长。”不知在何时，也许就在几乎所有人都在为黑白突然散发出来的彻骨的不知名的感情而怔愣的时候吧，雪儿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亦或者是……熟视无睹么？雪儿此刻上前了一步，纤细白净的手轻轻的拉住了黑白的袖子。
黑白低下头，轻轻的看着雪儿，看着那明明洞穿一切、却呆滞而茫然的眼睛，也许，只有看不清一切的愚蠢者，才会觉得这样一双眼睛是呆滞的吧，至少在黑白看来，雪儿的眼睛与其说是呆滞，倒不如说是无视。
是的，是无视吧，那是看穿了一切之后的舍弃，世间再没有值得她去看的，那么便无视吧，至少不必污浊了那一双原本澄澈的双眼。
“雪儿，回去吧。”黑白的声音里透着从不曾有过的疲惫，是从何时开始的呢，黑白渐渐的变了，不再如往日般的严谨，不再如往日般的……虚假！
似乎，是从那里出来之后吧，从那个被称之为“地狱”的地方。
老者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微微抬起的手似乎是要阻止黑白淡然的转身离去，但不知为何，他只是呐呐的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声音，就如同抬起的手，并没有真正的向着黑白伸出，而他的脚步，也从未动过。
其实，就连裁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要拦住离去的黑白，更加不知道，刚刚那喷薄欲出的问题，究竟是什么？自己，究竟想要问黑白什么？那个人，明明是神殿的敌人，那个人，是存在于世界上的……最后一只恶魔！
终究是天使生于天堂、而魔鬼生于地狱，可若是倒过来呢？出生于天堂的魔鬼，诞生于地狱的天使，若是真的存在，那么，此时的天使该称为什么？依旧是天使么？不过，恐怕无论出生于何地，恶魔都只能是恶魔了吧……对于具有威胁的存在，世人的眼光总是带着偏见。
“潘多拉，既然是你的个人恩怨，就由你自己来解决吧。”既然对方并没有要与马戏团对上的意思，黑白也就不打算提前与神殿动手，虽然对于麻烦还是要彻底解决才好，可是黑白从不介意将麻烦留着，就象现在这样。
“是的，团长。”虽然说不上恭敬，可裁决却依旧震惊，掌控虚空的神祗，即使是在神殿，也从不甘居人下，也正是因此，才会被上面的那位给……，可是，若是他没听错的话，此刻的虚空……不，是潘多拉，他竟然称呼黑白为团长？
轻轻揽着雪儿，黑白的脚步在经过少爷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少爷，轻声道：“这是个机会，带着你的搭档观战吧，虽然接触的晚了些。”
“观战？”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柔睁大着的眼睛里带着丝丝疑问的望着黑白，那迷糊可爱的模样让少爷的心几乎都融化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小柔却是明知道贸然插话是不对的，可依旧问了出来，只因，她希望黑白能看她一眼。
“嗯？”黑白抬起头，温暖的目光却只是轻轻的扫过而已，便再次落在了少爷的身上，“带好你的搭档，你有这个责任，无论是在能力上，还是在知识上，你都应该提前告诉她，否则……”这个并不能现于光明之下的世界里，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生存的下去。
黑白没有说出来，少爷却也是知道的，而且，虽然马戏团并不如神殿一般连说话都要有着固定的规则，可马戏团依旧是一个团体，在这里，团长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而刚刚……对团长的话抱有疑问并当场插话，身为成员厄里斯，她的举动的的确确是违反了规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