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全虫是名贵中药材全蝎的别名，市售全蝎有咸淡之分。
咸全蝎称为盐水蝎子，药材表面可见不同程度的盐霜。
淡全蝎称为清水蝎子，药材表面不应该有盐霜凝结。
全蝎的资源分布较广，药材来源也有野生蝎和饲养蝎两个方面。
野生蝎在仲春到初秋捕捉，沸水或沸盐水煮到全身僵硬，阴干。
清明至谷雨捕捉的春蝎，尚未进食泥土，为品质最好的清水蝎。
夏季所产的伏蝎，已经进食泥土，多为品质较次的盐水蝎。
饲养蝎一般经过两冬三年生长为成蝎，药用在第二年秋季收捕。
为了提高产品价值，饲养蝎一般都是让它吐泥、加工成淡全蝎。
饲养蝎在清水吐泥后，用稍加食盐的沸水煮沸，清水漂过晾干。
2
药贩第四次带来的十三公斤全虫，自然就是所谓的“清水蝎”。
难得有这么多的“清水蝎”，质优而量多，自然吸引眼球。
相应价格也很可观，业务股直接给出每公斤一百二十七元高价。
不仅所谓利令智昏，而且，由此可见贪欲一样使人看不清迷局。
尚良友说第二次移库的十三公斤清水蝎，与当初验看时一样。
第三次移库的仍是清水蝎，数量六十多公斤，有两公斤升溢。
第四次，甚至还有第五次，移库数量都有升溢表现。
收购嘛？大称进小称出，不！应说高称来低称走，自然有升溢。
尚良友以为收购部挺不错，把升溢让给仓库，增加了仓管头寸。
好处让人迷醉，什么干湿咸淡、清水盐水，统统都没有了界限。
3
脑补到这里，高继承不用再浪费脑细胞了，因为存在种种传说。
一说自来水冲洗、重开小票，盐水变清水，质量价格都提高。
二说不应该直接暴晒，晒走水分少了分量，晒出盐霜降低质量。
还有不少推测和传说，无非捕风捉影，毫无凭据，不足为信。
所谓酒酣耳热后便是曲终人散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在这场接风酒桌上，只有两个人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一个是房东吴守章，他与程斌都是平时兼做杂工的门卫。
一个是西药业务组的鲁吉耀，他是黄玉芹高中同学，住在附近。
他们虽然也很热情，但能游离于谈话题旨之外，一直保持冷静。
高继承感觉到一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那么他的看法也就不同。
4
暮春时光，县城主街两旁的法桐树已是绿叶漫天，遮住了天空。
仿佛这是一条绿荫遮盖的长廊，没有喧闹，只有宁静清凉之意。
高继承走出狭窄的胡同，轻快地穿过街道，来到收购部的门前。
今天是他履新上班的第一天，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迟到。
他的三个伙伴已经有两人等在门前，这两人正是柳老和许同事。
许同事名叫许金芳，她与柳老从前就是收货、付款的老搭档。
只是三年前，柳老退休了，收购部进来了两个年轻人。
一个是现在的开票员侯文俊，他可是从前的“县太子”。
另一个就是这次全虫案的黄凤翎，他现在只是一个生产员。
高继承与两位新伙伴热情地打过招呼，便拿出钥匙开门。
5
常言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高继承虽无意打听公司内各类人物掌故，但总有人踊跃相告。
后院里办公室和仓库是八点钟上班，前面临街门面七点半营业。
高继承三人进门之后，时间刚好是七点半。
虽然已有农公班车通往乡镇，但卖药的人多是骑自行车进城。
所以这时还没有顾客上门，他们便先打扫卫生、整理用品用具。
大约在八点半的光景，侯文俊推着他崭新的飞鸽自行车进门了。
“烦死了！烦死了！一早起来就有人来，真是烦死了！”
真是先声夺人！这没头没脑的话，令高继承等人一时无从应答。
他边走边说，直到后门外将车子扎住，回身取过门边水盆洗脸。
6
柳老鄙夷地瞟了侯文俊一眼，点燃一支香烟起身走向店外。
“这家伙就是这个臭德行，得了便宜还卖乖。”
虽然并不怕他听见，但是许金芳还是尽量压低了说话时的声音。
高继承闻言轻轻地笑着问道：“文俊大哥家里很忙吗？”
“忙个屁！怕是有人找他办事……”
象是怕他听到，许金芳不仅声音很低，而且话说半截就打住了。
“也不是很忙，媳妇值夜班。她家里来人，耽误了我一下。”
侯文俊瞪了许金芳一眼，便向高继承说出自己来晚的原因。
他是自由的，虽然与别人一样上班、拿工资，却没有任何拘束。
他压根就没有迟到早退概念，只像是打酱油的，顺便捡点钱花。
7
春夏之交，没有大宗药材产新，只有一些地产小品种零星上市。
收购门市部所能收购的品种，无非就是蟾酥、红花、鸡内金等。
品种不多、数量有限，这收购部的工作还真是不忙。
按照分工负责、职务明确的要求，收购部像一辆四驾马车一样。
表面上看，四平八稳、井井有条，这就是最理想的运行状态。
其实，仔细分析一下就会发现，这种“权力结构”并不稳固。
它很容易就会被破坏，因为它扁平得像一张纸，没有支撑点。
这种四个权力点处在同一平面上的结构，没有任何层级关系。
它只能被称为权力分布图，而不能被称之为权力结构体。
这种结构象一根链条，四个环节密切相连，形式一环套着一环。
8
但是，这种套环游戏，并没有实质性的链状结构意义。
拉直了，它是一根四环链条；收拢了，它还是一个闭合的环套。
验质、过称、开票、付款，看似一条链，环环相扣，其实不然。
因为既使少了其中的任何环节，买卖仍然照样做，区别在谁做。
譬如，高继承的前任，传说他就能一手发钱、一手收货。
还有传说，干脆仓库保管员直接写个条子，到收购部开票拿钱。
这下好了，门市部没看货就直接入库了，连移库的杂工都省了。
或许还可以让仓库开票，直接由财务发钱，这样收购部也省了。
这样做不是不可能，只是没有人敢尝试。
毕竟有些事情是不能明摆着去做的，更不能将偶尔当常规。
9
“要到刻字社去拿图章了，我先走一会儿哈。”
时间距离十点还差一刻钟的时候，侯文俊坐在椅子上伸着懒腰。
他仿佛是在跟周围的空气说话，并没有引起旁人的反应。
柳老不理他，或许是因为他年事已高，没有听到他说话。
许金芳不说话，或许以为他走早一会没有啥，因为早就习惯了。
高继承没说话可就不对了，因为他是收购部的负责人。
他要负责门市部的收购工作正常运转，四个环节怎么能少一节？
这重刻四枚个人图章的事，正是庄股长交代必须办理的。
这人怎么能这样啊！上班迟到不说，还要找借口早退。
高继承猜不到侯文俊的意图，竟然一时无语。
10
“好了，我就先走一下了，回头我请客。”
侯文俊见没有人接他的话，便咧嘴一笑，说话软绵绵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起身去推那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
来到高继承面前，他更是笑逐颜开地说道：
“没关系，我走了你开票，有我在你就不要怕！”
高继承站起身来，只得说道：“那好，你先走吧。”
侯文俊说了一声“谢谢”，便洋洋自得地出门骑车走了。
柳老和许金芳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两人更显得轻松愉快。
高继承却不一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总有些不能释怀。
“来！抽支烟。”柳老面带微笑，将一支香烟递向高继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