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过,冬原、莲生和卜一卦三人,朝夕嘻闹在一起,感情已甚深厚。
这一日,傍晚时分,冬原和莲生坐在院中青石之上,商量着是该到了拜别的时候了。冬原吃了莲生修炼数年的残叶莲子,又被苏穆涯引导通达,灵力本已深厚,这几月在这小院子里,每日除了和莲生、一卦逗逗乐,别无他事也就按舅舅相授的呼吸之法勤加修习吸纳灵气。可冬原胸中光有灵气却不知如何运用,就像一汪奔涌长河滞于一处,如何不难受?于是就想和莲生商量着是该拜别了舅舅,前去东极岛了。
两人正商量着,冬原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人提起。金蝉子在冬原耳中将苏穆涯房间里的话语全都传了过来。
“卦儿,此路前途未卜,是福是祸谁也不知,你是否真的愿意?”是舅舅的声音。
“义父放心,卦儿想清楚了,也决定好了。只是卦儿走了,无法陪在义父身边,义父一定要和月娘好好过,时常…时常想起卦儿。”说到最后,卜一卦的声音竟有些哽咽了,冬原心里惊疑不定,怎么我们还没告辞,这一卦竟是要走哪里去?
“这是情谊,也是责任!冬原,他是你的大哥,也是未来北川的王。在情谊里你要爱他、敬他,在责任上,你要不惜一切护他周全!”苏穆涯说得严肃,“你能愿意当然最好,你若不愿意,你的责任也让你必须如此!”
“是,义父!孩儿明白!冬原是我大哥,我必定一生敬他、爱他,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他…”
冬原本听得认真,却忽的红了眼眶,滚出两颗豆大的眼泪。莲生心里突然就慌了,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见冬原从耳朵里掏出金蝉子放进了莲生的手里。
“这金蝉子我不要了。”冬原说。
“为什么?”莲生不解,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君子坦荡荡于天下,不听隔墙之话。别人愿意告诉我,我洗耳恭听,没有对我说,我就不该私听。”
莲生不知道冬原听到了些什么,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只得将金蝉子收进了八宝如意袋里。
第二天一大早,冬原就和莲生一同向苏穆涯拜别,苏穆涯让一卦陪着他们一起出去历练,四个人高高兴兴,只是月娘在一旁兀自伤心不舍。
三人一路上上谈天说地,嘻嘻哈哈,不几日便到了北川国的边境。冬原是北川之子,当然了解,莲生就是从外边来的,自然也不惊奇,卜一卦却是惊呆了眼。在他们眼前,是一座高耸入云,根本看不到顶的城墙。
原来,北川自古修灵之人极少,为防止外敌入侵,抵挡外来的修灵人士和各类灵物,第一代北川之王抓了百万个奴隶来建这北川之墙,以保北川平和万年长。奴隶生奴隶,奴隶又生奴隶,这墙修了一代又一代,足足修了八百年才修好。而那最后一批修墙的奴隶,就世世代代留在了墙顶,成了守城人。从此,要想进出北川只能从城门而过,可凡事修灵之人,没有正当理由,进也进不来,出也是出不去的。
“所以呢?那我们怎么过去?”卜一卦问。
“城门每日辰时开,戌时关,本来我们要出去也不难,只是我是逃走的皇子,而你们也都身怀灵力…只得想个办法混出去了。”冬原略一沉吟,就想到个好方法,正打算讲,就听莲生说。
“哪有这么麻烦,我们飞过去!”
“飞?飞!?飞过去??!”冬原和卜一卦同时张大了嘴巴,合不上了。
“对呀!这有什么难的?”莲生说着,散出手腕上八颗莲子,分成左右各四颗,飘在半空,然后轻轻一跃,就站了上去,“就这样阿,你们没用灵力飞过吗?”
卜一卦自知灵力比莲生稍强,可是从没这样用过,一时兴奋得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将龟壳放在地上,一屁股就坐了上去,然后用灵力一升,就飘了起来。
“哇!哈!真的也!莲生,你好厉害!”卜一卦一边大叫着,一边四处乱飞。
冬原看着半空中的两人,略微皱了皱眉。
“喂,你如果飞不起来的话,我可以帮你呀!”莲生笑嘻嘻的说着,弹出四颗莲子落在地上,“站上去吧~”
“是阿,是阿!如果莲子太小不好站,我们也可以一起坐我的小黑嘛,只是可能有些挤…”卜一卦一脸真诚。
“是有些么?你也不低头看看自己的******,一个人坐着都还掉了半边出来呢~”莲生说着朝一卦做了个鬼脸。
冬原嘴角一撇,不理他俩,拿出清刚轻轻松松就用灵力将它悬浮在了半空。
“看不出来,你最近灵力大增嘛!”莲生说得随意,心里却由衷的为冬原开心。
冬原自己也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将清刚飞了起来,他略一沉灵力,就朝清刚上跃去,满以为可以站到上面,飞起来。却不料,脚刚一碰到清刚,整个人连同匕首就一起摔了下去
还是没有自己想得这么简单,真是可恶,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像他们俩一样,飞得这么自在。
于是,在接下来的好几个时辰里,冬原就坐在莲生的莲子上,瘪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向城墙上飞去。
只见云深了一重又一重,气温也愈来愈低,待到看见城墙上白茫茫的一片时,他们才知道,终于是到顶了。
虽然现在春日正浓,可这墙顶上却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冰雪。幸好,三人灵力都已不弱,在身体里流动起来,也不觉得太冷。
站在城墙头上,可以看见墙内山明水秀的北川,和墙外一片莽荒、南北交境处的野原。一堵墙隔绝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安宁怡静,一个光怪陆离。
“你们看呐,哪儿有个雪人!!”卜一卦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眼睛闪闪放光,就想用手去戳戳那个雪人。
果然,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大团白乎乎雪球靠在城墙的边沿上,活像一个坐着的人。可只一刹那,冬原和莲生都已发现不对劲了。
“咦~”莲生一边疑惑一边拉住已经伸出手指快要戳中雪人的卜一卦。
“这…可能是个人!”冬原说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什么??”卜一卦大惊。
“你看!”莲生指了指那雪人的脸上,鼻子那个位置比周围陷下去了一些,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坑,“这个人应该是被困在了雪里,刚开始还有呼吸,身体里的热气呼出来化掉了鼻子前的雪团,可后来…”
“后来,呼吸渐弱,雪又慢慢冻了起来,所以鼻子前会比其他地方略陷一些。只是…他多半已被冻死在了雪里…”冬原接着说。
“啊!”卜一卦担心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快把他救出来看看吧,万一…万一还有一线生机呢?”
“嗯!”冬原和莲生一齐点头,三人便扑到雪上奋力挖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就挖了个人出来。
那是一个头发胡须皆已斑白的老人,身上穿着褴褛不堪的衣衫,像是一个乞者,可那老人虽已全身冰凉僵硬,一张脸却是红光满面,安宁平和,嘴角甚至微微泛着笑容。
“奇怪!”莲生皱起了眉头,“这可不像是冻死的样子。”
“难道是中了什么毒?”冬原说,“我之前看过《毒经》里说,有一种毒服下之后,能让人如入仙境,在飘飘欲仙,极美极乐里神魂尽碎而亡。”
莲生满头冒黑线,白了冬原一眼。那是神仙醉,一种****,想当初自己偷翻药典时无意中看见,羞得脸红了大半天,还害得大师父以为我偷喝了她的桃花酒,差点被打了一顿。
“什么不像,什么中毒?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死呢!”卜一卦没听懂冬原和莲生在说些什么,他一心只想着救人,伸出手就去摸那老人的心跳,这一探顿时喜上眉梢。“看吧,我就说,他果然没死。”
“什么???”莲生大惊,怎么这人都冻成这样了,竟还没死?伸手一摸,心里更是惊异了,那老人,四肢僵硬,呼吸全无,一颗心却是跳得铿锵有力,一丝不乱,没有丝毫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正在三人一筹莫展时,只见那老人四肢略微一动弹,跟着打了个哈欠,竟坐了起来。这下,三个人有的大喜,有的大惊,有的竟似呆了。
“哪里来的三个小娃娃,别处不去玩儿,跑到这儿来打搅老头子我睡瞌睡?”老人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气鼓鼓的说。
“这…这…这…老人家,你…你身体无碍了吧?”卜一卦关切到。
“这这这,那那那,你你你,你这小子,话都说不流利,不回家里找爹爹妈妈跑到这城墙头儿上来干什么!”
“老人家,我们只是路过,抱歉打扰到你睡觉了,我们这立马就走!”莲生看这老人灵力高强,眼睛珠子一转,就想开溜。
“你这小丫头片子,话还没说完,就想跑?”
“不是,不是,老人家。我们真的就是路过,你还有什么要交代我们的?”莲生连忙说。
“好好的城门不走,从这里路过?你们这三个小崽子,看来也有两下子。”那老人席地坐在雪上,摸了摸和雪白成一片的胡子说到,“这样吧,只要你们三个小娃娃能打得过我,我就放你们过去!”
“这…”
“什么这那,那这的!打不打,不打我就一人一脚将你们给踹下去!”
“好哇,好哇,那你踹我们下去吧!”莲生高兴的说,“往城墙外面踹阿!”
“呸!你这小丫头片子想得倒美,快来快来,才睡了一觉,腰酸背痛的,正好活动活动!”
“那,如果我们赢了有什么好处呢?”莲生问。
“好处?你们赢了就放你们走呗!”
“可我们现在不想走了,我们就想在这城墙上吹吹风!”莲生说。
“那…既然这样,如果你们谁赢了我,我就教谁一项我的本事,谁输了我,谁就得给我一个好玩的玩意儿!怎么样?”老人摸了摸胡须,似乎对自己的提议很是满意。
“你的本事有什么好学的!不干!”莲生满不在乎的说。
老人一听就跳了起来:“嘿,你这小丫头片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学我的本事吗?”
莲生和卜一卦同时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而冬原一直没理会他们在做些什么,只是一个人望着被城墙分割开的两个世界默默出神。
老人一拍脑门,满脸都写着难以理解四个大字。
“我就是南荒神君…”
“什么!?你是南荒神君??”莲生瞪大了眼睛。
“咳…咳!你急什么,我是说。我就是南荒神君手下的无忧老儿!”
原来在北川国外,是一片野原,野原的南端就是南荒大陆—南荒之疆。在南荒有两股势力最是厉害,其中之一就是南荒神君。传说中南荒神君的年纪、相貌都是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多大,长什么样子。有的说南荒神君英俊非凡,迷到万千少女,有的说他奇丑无比,所以从不愿露面。有的说他还是个孩童,有的说他已是几百岁高龄。世上见过南荒神君的,只有两种人,一种还没有出生,一种已经死了。除了南荒神君手下的七无人。那是七个专为南荒神君做事的死忠,他们灵力极高,神出鬼没,就是那七个中也只有一两个有幸见过南荒神君一面。
这些,都是莲生听五师父讲给自己的。至于冬原和卜一卦,当然就发呆的发呆,出神的出神,一脸茫然。
而那无忧老儿就是七无人之一,七无人按灵力高低而排,排第一的是无面女,之后分别是无面男,无尸鬼,无泪菩萨,无情君子,无忧老儿和无音妙女。而七个人除无面男女同掌无面一门外,其余五人又各掌一门,称,无尸门、无泪门、无情门、无忧门和无音门。
莲生真没有想到,今天会在北川的城墙上,遇上这无忧老儿。都说七无人皆是些狠心绝肠之人,灵力极高,杀人从不需要理由,向来只找不杀人的理由。如此,应付这无忧老儿可大意不得,只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莲生望了一眼,冬原和一卦,两人,一个看着风景,一个乐呵呵的,还不知自己已身处危险之中。
“怎么样?打不打?”老人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黑漆漆的棍子,就比划了起来。
那棍子通体乌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棍身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那老儿一将棍拿在手中,符文就一道道亮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金光大盛,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莲生知道,如果硬拼,完全是用三只鸡蛋去碰石头,只能智取了。
“老人家!”莲生心里一转就有了计划,“咱们比灵力也太没趣了,这一眼就看出来,不出一招,我们就都输了。要不我们比比更有意思的吧?”
无忧老儿捋了捋胡须,一想也是,就收起了他那黑漆漆的无忧无虑棍,听莲生讲比个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首先,他来和你比。”莲生指向冬原,“就比,谁能更快的让酒凝结成冰。”
众所周知,世上所有东西的温度都是自发的由高传向低,可如果修灵达到一定境界,能用灵力转导温度的走向,那就又另当别论。人的温度高,水的温度低,普通人用自身的力量是永远也无法让水在自己的手心里结冰的,可修灵之人,将水置于掌中,运用体内的灵力,将水里的温度渡走,凝结成冰,却也并非难事。而让酒结冰则比水更难一些。
无忧老儿从没听过比这个,自觉也不是多难,也就想试试,莲生从八宝如意袋里拿出一个酒壶,就向无忧老儿的手中倒了一捧酒。
“嗯~好香,好香!好香的酒!”无忧老儿捧起酒就一口喝了个精光,又让莲生连倒了两三捧喝了,才大呼好爽。
“这可是我大师父亲手酿的桃花酒,今天给你喝了几捧算你运气,平日只怕你是神仙也难求。”莲生说着又倒了一捧在无忧老儿的手中。
“好!小丫头,等会我俩比,你要是输了,就把这酒给我!”无忧老儿说着就将双手合拢,凝力运气,也就小半盏茶的功夫,只见掌中寒气一腾,两手打开,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块赫然已在掌中。
无忧老儿很是得意,这本质上也是比灵力,自己是赢定了。
莲生也不慌,她偷偷向冬原一眨眼睛,冬原就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只见冬原捧起一手酒,不慌不忙云淡风轻的往袖内这么一送,再伸出手来,酒已变成了白亮亮的冰晶。
“你输了!”莲生眉眼含笑,结冰这种事,有谁比得过清刚。原来,刚刚莲生向冬原使了眼色后,冬原就将清刚藏在了袖内,掌入袖中,酒一碰到清刚瞬间就凝结成了冰,胜负输赢显而易见。
无忧老儿心里一震,他没想到,这毛头小子内里灵力已如此之深,他也不是耍赖之人向来说到做到,拉起冬原就翻过几个城墙头,教他一项本事。
过了好几个时辰,等到冬原和无忧老儿回来,莲生和一卦都快变成两块石雕了。
“他教了你什么?”莲生靠近冬原小声的问。
“弹灵无忧指”冬原说着就伸出右手聚集灵力于指尖,然后用拇指和中指向着雪地一弹,只见一团白色的灵光像一颗弹珠一样飞快的射出打向雪面,然后消失不见,只留下半个手掌大小的雪坑。
“不错嘛,那老头儿真是说到做到,教给你他拿手的本事,这倒是我没有料到的。”莲生心里欣喜,她知道这弹灵无忧指是上乘的功夫,以冬原目前的灵力只发挥了它十分之一的威力不到。
“你们两个小崽子在哪儿嘀嘀咕咕些什么,快来接着比!”无忧老儿一吹胡子,有些不耐烦了。
“接下来,由他来和你比!”莲生指向卜一卦。
“我?”卜一卦一惊。
“好!比什么?”无忧老儿问到,他成竹在胸,只当自己大意输了第一局,这次却是万分的把握要赢了那白白嫩嫩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