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小个子女人,正用不确定的目光打量着她。在看到她身旁的人是罗湖后,更是难掩惊讶,一时显得有些促狭。
“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虽然看上去不自在,对方用的却是感叹句,语气中微微带着欣喜。
“彩霞?”
但许轻歌,却并不十分肯定。
大学时的保彩霞,爱美得很。个头不高,但总保持得凹凸有致。永远穿着尖细的高跟鞋和各式裙子,长头发再热也永远不扎。如今,胖了不少,好在因为皮肤白,显得倒是挺健康富态的。衣着打扮朴素得体,头发剪成中长扎在脑后。举止目光中,没了以往的傲娇,很温和,甚至略显小心翼翼。从内到外,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保彩霞似乎因为她一眼就认出自己来,有些激动。将手中提着的袋子放到脚边,尴尬地笑着拉了拉身上有些皱的衣服,站得笔挺。目光,不时在罗湖和许轻歌的腹部来回转换。
“轻歌,那年的事,我既没有跟你说谢谢,也没有说一句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冬日的夜晚,昏黄的路灯下,保彩霞呼出的气雾,蒸腾起来,泛红了一双眼。
曾经,许轻歌和她是最要好的室友和闺蜜。她从来娇纵,喜欢和人抬杠,自认善良但有些自我,对谁都不会说太多客气话。许轻歌总是迁就她,也会帮她改一些坏毛病。给她拍最漂亮的照片,请她吃最好吃的美味。
可末了,她为了莫名其妙的自尊,为了不在意自己的男人,毁了一份儿最好的友谊。许轻歌救她,她不领情;她伤害许轻歌,觉得天经地义。差一点,许轻歌就没命了!
没有许轻歌,现在,她要么是具已腐烂成骨的尸.体长埋了地下,要么是无法重来的杀人犯坐穿了牢底。
在执行三个月的拘役期间,起初,她精神奔溃,疯狂咒骂,拒不认错。直到母亲第N次哭着来看她,她才知道,许轻伤得挺重。可即便那么重,却还是去公安和校长面前求情,拜托系主任为她担保,不要判刑,不要开除学籍,不要公开,不要让她的父母在家乡难做人……
除了许轻歌提出的六千块医药费赔偿,以及被延迟发放的毕业证书,她的档案没有被放入任何污点。
后来,系主任还担保介绍,让她进了学校后勤处工作,虽然辛苦,可待遇还不错。认识了现任老公,生了孩子,一家人过得平静安稳。
许轻歌是学校的传奇,她很容易就能知道其位置现状。小城地震的时候,她想过要去看看,亲口跟她道歉。可总是没有勇气!
突然在校园的这个位置,再遇到许轻歌,保彩霞想,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许轻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有个疙瘩解开了。
那么多年,说她完全不介意当时保彩霞的行为,是假的。每个人,都希望对别人付出的真心好意,能够得到回报。即便不回报,至少不会是冷漠的回应。
保彩霞的眼神,告诉许轻歌,她是在真心表达歉意。
咧嘴笑开,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有一个搬走了。
“彩霞,你以前太瘦,现在,最漂亮。”
后天发胖的人,有的是因为暴饮暴食,有的因为体质原因,有的因为懒惰懒散,有的则是因为生活幸福。保彩霞,属于后者。
不好意思地抬手拢拢头发,保彩霞重新提起脚边的袋子,看了罗湖一眼。
“你们俩,很般配。”
“谢谢。”
一直没有表情,也没有开口的罗湖,竟然微笑着点头。被许轻歌挽着的手臂,也不知何时抽了出来,反搂住她的腰身。
“婚礼的时候,邀请你参加。”
保彩霞紧抿着唇,急急地点头。
委婉拒绝可去家里坐的邀请,保彩霞离开走了。许轻歌看着她的背影,感慨之余,头脑还是清醒的。
推开罗湖扣在腰间的手,挑眉问道。
“什么婚礼?”
这个人,总是捉摸不透。她一直防着,他会因为当年的事,迁怒彩霞。谁知突然,竟那般友好!实在是……
“明知故问。”罗湖带着欠扁的自信,“像你这么傻的女人,除了我,还能嫁谁?”
“我智商180好不好。”
“情商多少?”
“……”
许轻歌无语。该死的王梓,都和这家伙聊过些什么呀!
天气,就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许轻歌和罗湖两人还在学校操场上散步,忽然,就下起了冬雨。
淅淅沥沥,倒是不算大,可等到他俩跑到车边的时候,罗湖的头发和肩膀,还是几乎都打湿了。而她,被他保护在怀里,用衣服挡着,完全没事。
许轻歌要去药店买感冒药给他吃,罗湖却说,那些年因为眼疾,怕了。看见任何药,都会想吐。可怜兮兮地揣着她的手,死活不让下车,还冷不丁地咳嗽两声。
瞧得出他是故意装的,许轻歌却没能忍心拆穿,到便利店买了一小包生姜、陈皮和红糖,陪他回了他住的地方。
开门,许轻歌一看清楚室内的陈设,就打趣地说:“啧,有钱人就是,住的酒店都是独立门户,客厅厨房书房一应俱全,家具都是名品。”
摆明了就套私有公寓住宅嘛!
罗湖还是倚在她的肩头耍赖,也不正面搭话。靠着靠着,就把她带到沙发上,压下。
“你干嘛?”
见他竟然二话不说伸手去掀自己的衣服,许轻歌吓了一跳,捶他胸膛嗔怪。
嘿,这家伙看不出来啊,居然是头色‘狼。
“你觉得我该干嘛?”
坏坏地朝她吹了口气反问,罗湖根本不停手,将她手中的袋子丢开,一手把她的双手握住固定在她头顶的部位,一手,继续去拉她的上衣。
挣扎不动,只感到腹部一阵凉意。许轻歌以为罗湖会有下一步举动的时候,他却忽然停止了动作。良久的沉默后,他的手指,触到了她的肋骨下方。
温热的触感,令许轻歌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着他,他的双眼,竟然有些发红,嘴唇,甚至在颤抖。许轻歌有些心疼!
“表情不要这么肃穆嘛!”
几道疤痕而已,何必看得这样悲壮。
弯腰,罗湖放开了她的双手,匍匐着,把脸贴在她满是伤痕的腹间。声音,暗哑。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多一道伤疤。”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头!
他其实根本不记得保彩霞长什么模样,可当许轻歌喊出名字,还有意挡在他身前隔开二人时,他就猜到,一定是王梓说的,刺伤许轻歌的那个人。
他其实挺愤怒的,很想责问保彩霞,她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会忍心那样回报许轻歌。
看出许轻歌是真的开心,便隐忍着没有发作。
看到她肋下触目惊心的刀疤时,他仿佛觉得那刀子,是插在自己心上的。剧痛无比,难以喘息。
罗湖就那么趴着,一动不动。许轻歌叹气,抬手抚着他的头发,安静地躺着。
是的,她相信,他不会再让她受任何的伤!
“轻歌。”
“嗯?”
“我今晚想和你睡。”
“……”
呃!本该如此感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