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学习文件到底还是公开发了下来。
虽然时间缩短为三个月,人员名单却增到十多人,过半乡镇的乡镇长和人大主席统统在列。陶岩及果梁的办公室主任小秦竟然也上了名单末尾,许轻歌看得莫名其妙,其他人,大概则是看懂了她的特殊。
平日里敬重服她的果梁干部,一时大多生了怨言。明面不敢说,背地里却传开了流言,说她攀上了省里的高枝,至于传的是什么关系,她不问,大概也猜得出个十七八九。
“妈,您别介意。”收拾行李准备去CD的时候,许轻歌看着欲言又止的母亲脸色不太好,笑着安慰,“嘴长别人身上,您不委屈,我就没什么。”
“你这孩子呀!”坐到床边摸着她的手背,许妈妈只能嗔怪着,犹豫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你爸和你相认了,你工作上会更顺利些,也没谁再说三道四的,讲那些难听的。”
笑容一下子僵在嘴角,许轻歌顿住手上的动作,拧眉纠正母亲的措辞。
“妈,我爸姓许,天天和我在一起,哪来什么相认?”
该死的王平安,是和爸妈摊牌了么?他竟然敢真这么做。
“血浓于水,他到底……”
“妈~”许轻歌没能控制住,在母亲面前第一次黑了脸,“我跟爸也说过,跟王梓他们所有人都说过,我姓许,一辈子都是,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永远。”
血浓于水!这话,是那混蛋和爸妈说的吧。
如果他真能理解这个成语的含义,怎么舍得当初把她送了人,舍得让陶韵蓉痛苦煎熬近二十多年而闭口不提她的行踪。
实在是可笑。
出发前往CD的头一天,许轻歌一个人先飞去了省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于秘书面前。
“轻歌,你这是?”
原本就没料到会遇到许轻歌,低头展开信签纸,看着上面满满的一串人名,于秘书彻底有些懵。
“不是标注清楚了吗,谁该提拔了,谁又配不上提拔,既然大省长有能耐,连外出学习的事都手长伸到了乡镇,劳烦这事儿也管管。”
有人当了十五六年的武装部长,人品、能力都是一流,却依旧要在“副科病”的道路上继续。有人只会写文章,只会给领导发言点赞,问得出“堰塞湖修了多久才完工的”这种低能问题,却莫名就要直接空降任了党委一把手。
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以前,许轻歌一直在努力让自己接受和适应这种现象。毕竟,“朝中有人好做官”,几千年的传统了。
可她一直再接受,便一直接受不了。既然社会在进步,好歹,关系户提拔上来的,要让人服气和能压住场子!
偏偏,总有不小比例的渣渣,飘在汤里。
太歪瓜裂枣的人一多,难免就打击了大多数人的积极性。职场上,许多人的惰性,是因为不公平而刺激出来的。做多做少,做好做坏,没有任何差别时,人便没了耐性。
既然王平安要展现他的羽翼有多宽,就让她瞧瞧好了。
于秘书到底是块老姜,并没有将尴尬表现出来。收起名单,提议她换个地方说话。
省政府门口警卫森严,旁边不时有官员进出,跟于秘书打招呼时都不忘瞧她几眼。挑挑眉,许轻歌果断拒绝。
“没必要,除了这件事,我也没什么可跟你们说的,有劳。”
然后,转身迈步打算走。
“轻歌,你何必为难他。他到底是你~自扫门前雪便好,这些人,哪能都管了。”
于秘书拦住了她的去路,索性直讲。
这名单上的安排,或许是最公正的,可即便作为省长,也不可能插手地方来做这么多的大调整。每一个区域的人事变动,都有着那个区域特定的网络格局,不公平又如何,许轻歌那么聪明,不可能进去这一行六七年还不明白。
冷冷地抬眸,许轻歌面色不善。
“我爸妈住电梯房,从来没有什么门前雪需要清扫。既然明白他是省长,我是许轻歌,就不要相互干涉为难。要么照我写的做,要么从此不往来。”
“还有,劳烦他要养女人,低调点藏好点,也别找个跟我身高年龄差不多的。拜他关照所赐,开始传言我就是他养的那小情妇,你问他,恶心吗。”
根本不在乎一旁走过的人,是否听得到,许轻歌一字不落的说完,转身决绝离去。
眼前,浮现出刚才下飞机时,意外看到的景象。
机场卫生间,她和罗湖通着电话,边讲边往外走。抬头,便看到角落里,一对男女正热情拥吻。场面激烈得她有些不忍直视,尴尬地快步离开。
女子身材火辣高挑,上身穿了红色棒球棉服,下身却只是一条黑色皮裙,一双美腿,连条薄款的丝袜都没穿。
罗湖听到她咦了一声,好奇地问:“看到什么了。”
“老寒腿!”扭头看着远处机场外面,阴冷的天空,许轻歌笑了起来,“以前你带出去那些女孩儿,都这打扮。”
“唉……”罗湖被她的调侃弄得有些无奈,看着眼前送资料进来的总裁秘书,竟然也是大光腿,没来由地瞪了对方一眼,“你不能那样穿。”
“为什么?”
“冷……”
想象着许轻歌露着双腿上街,罗湖的感觉就糟糕起来,坚决的抗拒。
正说笑着,方才的黑裙女孩儿,一阵风似地从身旁跑过。
“慢点儿,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一道带着喘气声的熟悉嗓音传来,随后,就追着女孩儿过去。
黑裙女孩儿停了下来,撅嘴看着男人不可置信地确认。
“真的吗?”
“真的。”
男人宠溺地捏女孩儿的下巴,拍着她的屁股,上了一辆黑色奥迪。
许轻歌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那个男人身着牛仔裤灰色卫衣,哪里是个年过半百的省长会有的打扮。那个男人挨着自己的身边走过,都没有认出她在注视他们,哪里是那个精明得跟妖王一般,口口声声要认回自己的人。
而且,这是在省城。还没换届站稳脚跟,他怎么敢如此招摇!
可黑色奥迪车的司机,下车开门。除了他,谁能让于秘书屈尊来做这差事?
许轻歌特别想张口喊一声看看,可声音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突然,她替陶韵蓉悲哀。委屈求全一辈子,是不是也早知道男人在外风流,而依旧要假装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