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除了做手术的时候,其余大部分时间里,姚群书都喜欢安静,愿意悠闲,优雅温润,做事不急不躁。许轻歌一直觉得,他是个慢性子。
第一次,她发现,他决绝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果断迅速。
辞了职,卖了房。一天之内,做完了所有的事。直到许轻歌在陈书记的葬礼上接到中介电话,询问她何时把物品搬走,匆匆赶回新房,看到结婚照不见了,她才知道,姚群书已经离开了小城。
大概,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
她想,自己是真的没有好好用心对待他,所以,忽略了他的真实性格,从没了解过他。
坐在愁云满目的爸爸和双眼红肿的妈妈面前,她甚至想象不出,姚群书是何时过来和爸妈谈话的,又是以什么状态谈的。明明已经那么难过,却云淡风轻地来向爸妈道歉,说他始终还是觉得与她不适合过日子,也觉得自己在小城工作,浪费才能了。甚至表明,喜欢另外一个女人了。把‘离婚’的罪责,统统都一个人揽了过去。
“他怎么这样,以为拿钱就赎罪了?”
妈妈还在看错人的气头上,啪地拍出一张银行卡,要让她拿去烧了。
上面,据说是卖房子的几十万块。可许轻歌清楚,就算真卖了,钱也不可能立刻到账。这一定,是故意留给爸妈养老的,或者说,是留给绾绾的。曾经,她提过,想存很多钱,等绾绾长大后,给置办嫁妆!
将卡攥在手里,许轻歌鼻子酸得发疼。
“不怪他,是我先喜欢别人的。”
要离开的人,嘴上说着不好听的话,心,却是最软的。都喜欢留钱!何雪研是,姚群书也是。明明是想留给二老的心意,却都硬是藏着不承认。
下楼时,许海龙叹了重重的一口气:“你妈那我会做工作,群书是个好孩子,可爸爸也自私。”
世界上的爸爸,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希望自己的小情人,最幸福!所以,从来都晓得女儿心事的许海龙,固然心疼姚群书,却终究没阻拦他。
女儿的爱情,到底是要女儿来做决定。
“爸,你说我有什么好呢?”
“傻丫头,我姑娘呢,什么都好。你要勇敢一点,要很幸福,否则爸爸这么操心,为什么呀!”
摸着她的头,许海龙在女儿面前,总是最温柔的老头。
一个人茫然地走在街道上,许轻歌低头一直看着手里的两张银行卡。笑了,一不小心,自己就成百万富翁了!然后,又哭了。
是她扼杀了何雪研的爱人,是她辜负了姚群书,这些人为什么反过来却还要弥补她呢?
转身低头抹眼角的湿润,她看到了定定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罗湖。
欲言又止的模样,担心地看着她,想上前,却到底隐忍着没有上前。
张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挺拔的男子,是怕给她造成困扰吧,是想在这小城给她留些好名声吧!
毕竟,外人看来,她已经是有夫之妇,是姚太太。
从前,她追随他奔跑,如今,他护她慢行。十年,终于要在一起了,她却莫名难过。如果自己当年再多一点点勇气,能跑上去亲口捅破了窗户纸表白,那么,会不会就没了彼此这煎熬的多年。会不会,哥哥就活得好好的,雪妍姐会得到爱情成为真的嫂子,姚群书不会被拖延当了备胎……
看着看着,就哭了出来。
从陈书记的葬礼上出门时,罗湖就静静跟在她身后。她走,他走,她停,他停。
罗湖心里明白,经历致命失去的许轻歌,内心太脆弱敏感,怕再失去,也怕因为她,身边的人失去。他也明白,许轻歌一定不爱姚群书,却心里已经有了姚群书。他就这样放手离开,那么执着的一个姑娘,怎么敢只要自己过好。
她的眼泪,透过路灯反射出一道光,扎得罗湖心生疼。抬起右手,放在心口,他用唇语说:“我在。”
有我在,许轻歌,你不要怕。
虽然隔得远,许轻歌还是看懂了。沉默许久,雾蒙着双眼,突然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罗湖。然后不顾四周的行人注视,不在乎是否会认出她,抬手,第一次毫不犹豫毫不掩饰地拥抱了他。
“我喜欢你。”
十年了,她终于在他面前说出这四个字。认真、坚定、虔诚,如释负重!
她纤瘦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十指牢牢抓着他的衣服。额头,抵在他胸口。
“罗湖,我喜欢你,十年,无时不刻,从未停止。”
大学时,许轻歌很勇敢。
可以在校庆晚会上说,我有个暗恋的人哦,超级帅,送你一首歌,祝你快乐。然后无论是浅吟低唱,还是狂野嘶吼,逮着机会,都会特意唱一首歌给罗湖。每次唱的,都是从老肖他们嘴里打听到,罗湖最喜欢的曲子。
可以在一群女流氓围追堵截,提着棍棒威胁她滚远一些不要靠近罗湖时,小腿抖着却依旧昂首挺胸说,不,我喜欢他又没碍着谁,只有他说不喜欢我,我才会走。
偏偏,差一点点勇气。
吻他,偷偷的。他微微眨眼,便吓得连滚带爬溜烟儿跑没了影。拒绝男孩儿追求,干脆朗朗地正说着,不好意思,我喜欢罗湖了,就不能再做别人女朋友了。转身看到类似罗湖的车开过,立刻捂嘴趴地上看书装哑……
爱了那么多年,其实,一次都没真正说出口,没亲口告诉他。
许轻歌一直以来遗憾的,不是在那些时光里没有得到他的青睐,而是自己浪费那些时光全用来犯了怂!
看着怀里的人,罗湖刚才还紧绷的心,瞬间就融化了。看了看周围投来疑惑目光的行人,他咧开嘴,笑得从容和温暖。
“许轻歌,做人要守信用,请你要一直喜欢我!”
双臂一环,将她稳稳地圈住。
许轻歌,我比你喜欢我,还要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