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是很有经验的,为人又圆滑。连他都这么说了,其他干部清楚钱主任一定是保不住位子的。索性就都敞开了和钱主任说道理,有的婉转、有的暗讽。
会议室一时被搅得乱七八糟,反倒是当事人许轻歌一脸冷笑,坐在位子上看笑话一样,也不计较那些话。
等到各人都意见发表得差不多,钱主任吼得嗓子都哑时,她才开口说话。
“散会吧。”
连标点符号也仅仅四个字,多一句,许轻歌都不耐烦浪费口水。站起身,合上本子准备出门回家。
姚群书的手术都做完了,一定在等着她。这次,决不能再失约了。
钱主任却不干,拦住去路,一定要当场表态决定不做处置。
“你是威胁党委、政府么?”
许轻歌到底恼火了。
见过嚣张的,还没见过逼着党政领导班子做决定的。要是这样都被欺负去,还怎么在群众当中树立威信?群众被这种败类坑害了,还怎么给个公道?
这时陈书记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县长打来的。
“怎么样,许轻歌你怕了吧!”
钱主任以为是靠山作用发挥了,毕竟许轻歌才说要开会处理,他便事先跟靠山打了小报告,故意说成是自己被恶整。加上县长本来也就不喜欢她,不得不让他忘形地叫嚣开。
其他干部也都露出担忧之色望向许轻歌。
这流氓耍起阴来,真是什么都干得出的。
许轻歌却不在意,笑着靠在椅子上休息。她自己其实都弄不清楚,是真不怕还是知道有更大的后台可以靠。
大约过去10分钟,陈书记回来时,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看看许轻歌,又看看钱主任。
这样的表情令许主任更加得意。
“如果你跟我道歉,我就放过你。”
“你这种言行,就更不配当这个村干部。”这回许轻歌没有忍让,立刻就回击。她虽然瘦,但个子高,站起来怒目而视,颇有气势。
钱主任还想接着嚷嚷,陈书记彻底发飙了。
不过,是对着钱主任的:“早就说过,人不要太嚣张,凡事是低调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谁比谁的后台更硬,老拿靠山来唬人,真是目无法纪。果梁是你家的吗!明天早上八点半以前,请你将辞职报告送到我办公室,过时不候。”
所有人都没料到陈书记会这么说,钱主任更是惊呆了。他不是没打听过,这乡政府的人,就没谁的靠山更大呢。
“陈……”
话还没出口,陈书记紧接着又宣布了一个重大工作安排:“明天上午10点,新上任的代理省长要来安置点慰问群众,全体班子成员做好准备。”
说完,甩手走出会议室。
留下一屋子人发愣。
所有人的焦点已经不在钱主任身上。
而一直很淡定的许轻歌,此时却黑了脸。手中的笔,都要被她折断了。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沙发上,姚群书似乎早就睡着了,想来是做手术太累。一旁还在玩手机的王梓,却清醒得很。
见她回来,高兴得就要出声,被许轻歌赶紧制止。这家伙悄无声息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回来,长不大的小孩,谁会相信他是实打实的化学博士生呢
“爸……我爸明天就会到这边来。”王梓小声地对许轻歌说道。
替姚群书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大衣,许轻歌有些内疚。正脸都没看王梓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代理省长就是王梓的爸爸,十天前刚从另外一个省调任过来。这里是震区,有可能来,但却不可能玩这么突然。毕竟是挺高级别的官员,即使已经不允许车队接送,必要的安保却依旧要有。
头一晚才通知,这不是慰问灾区的做法,而是他们这种小干部下乡或者纪委暗访才会干的。
陈书记一说,加上又连着看了她好多次,许轻歌就知道铁定是王梓把跟钱主任起矛盾这事儿,告到代理省长那。毕竟别人,也不知道这层关系!
问题是,王梓是怎么晓得的呢?
“姐。”提起家事,王梓总会变得小心翼翼,“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可是,现实就在于,他可以保护你。”
许轻歌只是认真地看着姚群书的睡颜,语气凉凉的:“我问你,怎么知道会议室的事?”
保护?她需要任何人的保护,独独不稀罕那位尊贵省长的。
嗓子被噎得有些干哑,王梓脸色也特别不好。
今天,本是回来阻止罗湖找许轻歌摊牌的。
前天,他听几个大学校友在朋友圈议论,说罗湖居然一直不知道许轻歌就是当年追他的女孩,结果又自己暗恋了许轻歌五年,简直莫名其妙……
赶回小城,飞机晚点,晚了一步,他就气氛地跑去和罗湖打了一架。郁闷着来许轻歌家,门紧锁着,打电话也不接,等很久才见姚群书回来,于是又是一顿吵。
正坐着干瞪眼,果梁乡政府的一个副乡长,也就是许轻歌的下属之一,悄悄发短信给姚群书。告知了钱主任闹事,并叫嚣要动用人脉报复许轻歌的事。
见姚群书皱着眉头想办法,了解到钱主任那亲戚可能的确挺厉害,王梓当下就拨出电话给母亲。她最关心许轻歌,就算了不起的省长父亲不插手,她也会逼迫来管。
难得的是,这次,是父亲主动提出要亲自来一趟。
“是啊,有谁的后台,能TM硬过我。”
许轻歌不开心地讲了脏话,特别不开心。
姚群书突然坐了起来,一声不吭拉着许轻歌进了卧室。他其实一直都没睡着,累归累,到底有些担心。实在不想与王梓讲话,这才躺着假寐。
许轻歌难过了,提起不愿提的事了,他不得不醒来。却又无能为力去阻止王梓,毕竟这是帮许轻歌的最好办法。
“我到底还是要靠他!”
坐在床沿上,许轻歌木然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