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二十年代末年,澳门回归。
小何天阿九从外婆家回自己的村里读书。最心疼他的阿姨送了他一个书包,和一套阿九很喜欢的新衣服。
放学后,阿九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小杂种,小杂种,小杂种!”路上的几个同学看到他,围了上来,一边叫,一边嘲笑。
阿九握住拳头,站着不动。
“谁是小杂种。”
欺负他的同学对着他扮着鬼脸,“你啊,你就是小杂种,何天是小杂种,没有妈妈的小杂种。”
他忍气吞声,紧紧咬着牙根。他不想被爸爸打,紧握的拳头只能缩在小口袋后面。
“怎么了?小杂种还会生气啊?”
突然,一个拳头对着其中一人的脸打过去。
顿时,几个小朋友围着他一顿抽打,他随手拿起手边的石头,使劲地砸在了一个名叫关真同学的脑袋上。关真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急救车很快赶到,何天看着远去的急救车,和地上的鲜血。他慢慢松开紧握的小拳头,皱着眉头。
关真的爸爸一把抓过何天,拿起棍子就一阵痛打,痛的何天呱呱大叫。又有谁能听得到这可怜的孩子的声音,叫天不应,叫地不理。
直到何天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回来再收拾你这个小杂种。”关真的爸爸才扔掉手里的棍子,在手下的拥蔟下,上了小车追着救护车走了。
何天忍受着疼痛,回到了家。
打开冰冷的家门,他放下书包,做饭去了。
他很想回到外婆家,外婆家有人做好饭给他吃,有阿姨买给他喜欢的玩具,也有都很喜欢他的小伙伴跟他一起玩。
而这个家,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三天两夜不回家的老爸,和一间破旧而凄凉的房子。
他动了动发青的小嘴唇,烧着柴火。对着比他还高的石炉,垫起凳子开始炒菜。
通红的火光,在他被抹满锅底灰的小脸蛋上不停地跳跃。他伸出两只小手,在这火光中取暖。虽然是冬天,但是他穿的衣服很单薄,所以棍子打在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已经发黑。
或许,令他感到温暖的,只有这红红的火焰。
他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只有一盘菜心,没有第二道菜。他爸爸从来没买过肉,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买他最喜欢吃的烧鸭,然后让他自己做饭,便又跑去赌场了。
他莫名的感到头痛,但是他没有叫起来,也没有哭,只是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他很乖巧,爸爸没回来之前,他是不会先吃饭的。如果他做完作业爸爸没回来,他才会自己一个人乖乖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吃饭。因为,他知道,菜凉了,爸爸今晚就不会回来的了。
今晚也不例外,他做完了作业,爸爸还是没有回来。他便打了一碗白米饭,啃着青菜。就算这饭再清淡,他还是吃的很香。
谁知这时他爸爸回来了。
随着破旧的木门呱吱一声被推开,他爸爸二话不说,拿起门角的扫把朝着正在吃饭的何天砸过去。
何天还来得及反应,他爸爸捡起地上扫把,继续朝着他的脑袋打下去。
“你这个狗养的,让你打人,我让你打人!”
何天忍受着疼痛,可是,这一次,他哭了。
“爸爸,我不敢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何天实在受不了爸爸这么用力的痛打,不停地在地上翻滚,不停地哭喊着。
哭声传出屋外,随着寒冷的风飘散。
他爸爸打完之后,扔掉扫把,甩门而去。
孤独的屋子里,只有他那双带着泪光的眼睛,望着地上的饭菜。
他爬起来,捡起饭菜,装到碗里,嘴里喃喃自语:“爸爸还没有吃饭,不能倒掉。”
一不小心,陶瓷的碗碎块划破了他的小手,刮得很深,血不停地流出来。
他用一块破旧的布自己包扎了一下,用力地按着伤口。因为,伤口很痒。
不知不觉,他就睡过去了。
他梦到了妈妈,妈妈正对着他笑,他知道六年前,他的妈妈已经被奸污杀害了。而杀人犯就是那个医生,已经逃跑了。但是,他不记得是谁跟他说的。
他很懂事,早上起来,用昨晚做的饭煮成了粥。喝完一碗热腾腾的白粥之后,他就背起书包上学去了。
他天生就有能读懂别人眼睛的能力,这一点,很是让老师喜欢。但是好景不长,学校得知他打伤同学后,下了开除通知单,把他开除了。
在走出校园大门的时候,他回头想看最后一眼,他曾经来过的校园。
当他转过头,失望地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这个人就是他打伤的关真,头部还抱着像雪糕一样的纱布,身后还有昨天欺负他的同学。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又来打他欺负他的。
关真对他笑了一下,说:“何天,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疼,你很厉害,我们做小朋友吧。”
何天没有说话,只是嘟着嘴。
“何天,我们做朋友吧。”关真身边的几个小朋友异口同声地说。
他虽然不知,这些同学是因为怕他,还是因为不舍得他,毕竟,小孩子家,昨天一起玩的,今天就打架了。
“可是,我要离开了。”
“没关系,我们拉钩钩吧,我们要做好朋友。”
他伸出小指,跟关真拉了钩钩就走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回到家,噩梦继续上演。
“你这个兔崽子,不好好读书,学人家打人,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他爸爸早已准备好竹鞭,没等何天开口,就打了下去。
“我让你打人,我让你打人,害得我赔了人家那么多钱!”
何天看着自己的爸爸,手上那根无情的鞭子,狠狠地落在他的身上。
自从回到这个家,他就没有穿过新衣服。爸爸也从来没有给他买过新衣服,他很羡慕同学都有一个温暖的家。
本来这身单薄破旧的衣服就让他感到很冷,鞭落之处,更让他身冷,心更冷,身痛,心更痛。
“啊!”他抓着疼痛的地方,蹲在地上,“爸爸不要打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哭了,却很无助。泪水随着爸爸的鞭打,夺眶而出。
他望着墙角上的灵位,他感觉到妈妈也在伤心,照片上的张如梦,似乎也在看着儿子,眼泪从照片里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