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醒来的时候,容城刚刚找到一处能够休息的山洞,山洞里还有一条小溪窜过,好似是有人来过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些破旧的木碗和其他东西。
他方生了火,火光映的元瑾有些恍惚,“容城。”
容城刚收拾好火堆,见她醒了忙走过来,“殿下。”
他见她唇瓣干裂,声音沙哑,忙去取了小溪里的水喂她,元瑾由他扶起坐着,喝了水嗓子才好受了点,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这是什么地方?”
“臣也不知道。”容城道:“该是悬崖下面。”
他有些庆幸的道:“这么高,臣还以为要死了呢。”
元瑾睨他一眼,“怕死,干嘛还救孤?”
容城讪讪一笑:“殿下若出了事,别说臣了,臣一家都要遭殃。”
元瑾倒没说话,只打了个寒战。
刚入秋的夜本就凉,何况先前落入河里,此刻衣衫尽湿透,容城抱着她放到离火堆近一点的地方,张了张嘴,先将外衫脱下来,别过头干巴巴的道:“殿下将衣服脱了,烤干吧,着凉就不好了。”
他先前生火的时候,衣服差不多都烤干了,元瑾看着他手里的外衫,也没犹豫:“好啊。”
她动手就要脱衣服。
容城将外衫搁在她身旁,自己转过了身去,火光烧的他脸颊微红。
元瑾撇嘴:“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是真不计较,她如今才十一岁,能看出其他什么才怪。
容城脖子也红了,辩解道:“臣,臣没不好意思。”
“哦。”
这一声调侃意味甚浓,容城再不说话,元瑾刚要将他外袍披上,突然看见上面的血,眉头一皱,想起容城为拉她一把而不小心受的伤,抿了抿唇。
没一会儿,容城眼前就出现元瑾换下来的衣服:“给。”
容城认命的搭起木架,将衣服晾在上面。
元瑾见他活动左臂时不经意皱起的眉头,道:“你受伤了?”
容城干干道:“不碍事。”
“过来。”
依旧是不容抗拒的语气。容城挪到她跟前,她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衣服,他躲了一下,被她一瞪,便动也不敢动了。
左肩上的剑上不算太严重,可也不算轻,加上没有及时处理,又泡了水,看着很是可怖。
元瑾眉头皱的已经能夹死蚊子了。
容城见她脸色难看,小声道:“真的没事。”
元瑾横他一眼,仍是焦心,这里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没有,这伤要不及时处理,搞不好会越来越严重。
她蹙着眉,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浸了水,将他伤口周围的污血一点一点清理干净,她活了两辈子都没干过这伺候人的活计,难免手生,好几次都碰到他的伤口。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额头不断的冒出冷汗。
“疼不疼?”
容城要强,“不疼。”随即瞪大双眼。
元瑾凑过去,往他伤口上轻呼了一口气。
容城整个人都似是被扔进了火炉里:“殿下……”
元瑾却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好,一边吹一边煞有其事的说:“吹吹就不疼了。”
容城:“……”
元瑾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然后从里衣下摆撕下一条布,很是认真的给他包扎。
她低声道:“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做简单处理。但愿父皇能尽快找到我们。”
她正将布条绕过他肩后,从旁边看去,就像是在跟他拥抱一样,说话的时候,呼吸喷在他脖子上,引起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颤栗,他浑身僵硬着,红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好了。”元瑾收回手,刚想叮嘱他两句不要乱动,就见他踉跄着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拢好衣服,结结巴巴的道:“殿下饿了吧?臣去外面找找有什么能吃的。”
然后一溜儿烟就没影了。
元瑾:“……”
她看着容城落荒而逃的背影,茫然的眨眨眼,挠了挠头。
就在她等得昏昏欲睡时,容城才回来,他手里提着一只野兔,进来后也不看元瑾,拿着青冥剑大材小用的埋头剥皮清理,然后串起来架在火堆上,倒是元瑾主动开口:“孤想着这荒郊野外的,又是大晚上,怕是吃不了什么东西了。没想到你抓回一只兔子来。”
容城脸皮红了红:“没,这兔子是自己撞石头上死的。”
兔子不长眼,被他追的慌不择路,一头就撞在石头上了。
元瑾笑了笑,也没再说话,只一眼不错的看着他,想起在景龙寺里和了却的对话,心下恻然。
她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岁尚不及十四的少年,想起上一世那个沉默而坚毅的容城,她将他当做心腹重臣,一向信重有加,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什么,她始终坚定的往前走,从未回头看他一眼,于是从不知,曾经有一个人,爱了她那么多年。
她死后的那么多年里,她看着他从青年到老年,从青丝到白发,一个人一生那么长,于是显得寂寞,可要将一个人藏在心里多深,才能用几十年的时光,去缅怀一个从不曾将他放在心底的人。
……
那一日容城举兵攻入皇城,事成之后,他站在崇阳楼上,对身边的元琅低声道:“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在她大婚前夕远离梁京。便纵看着她与他人成婚心痛难耐,也好过此刻与她天人永隔,教我生不如死。”
……
元瑾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她那短暂而悲哀的一生,始终都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够将她放在心底,能够纯粹的,完完整整的爱她。
可她找到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殿下?”
她醒过神,看见容城在她面前,奇怪的看着她,他手里拿着一只刚烤好的兔子腿,香气诱人。
“殿下,您怎么了?”
怎么看着好似要哭的样子?
他心里暗笑,肯定是风沙眯了眼了,元瑾怎么可能会哭呢。
然后下一刻元瑾就扑过来,紧紧的搂住他,他吓了一跳,肩上的伤也被她弄疼了,闷闷的哼了一声,然后一愣。
似有温热液体落在他脖子上,生生的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