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夜,悄悄划过天际,侵占了半壁方天。无昼独夜之所,月宫广寒也。
“唯有相思凝月夜!既然身于明月,何以寄忧思?”白衣俊影,独步前行。隐于桂林之间,立足于寒玉之上。夜,渐渐将白雪掩埋。
花弄影,月流辉,水精宫殿五云飞。分明一觉华胥梦,回首东风泪满衣。一扇宫门,彻彻底底将流光与外隔绝。殿内宫火同明,琉璃星耀。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亭台交错,廊腰缦回。寒冰玉砌,浑然天成。清远飘逸,寒桂飘香。
清宫冷院,美女佳人。天界曾有传言:广寒尽头,那片茂密的桂林之内,睡着一位遗世佳人。名曰嫦娥。传言嫦娥飞升足有千年之余,起初曾目睹其绝世芳容者,鲜少人耳。只知嫦娥因情所致,恳求天帝,自禁月宫千年,足不外出,一醉长眠,再无闻者。由此,天界众浪子不由生出“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的感叹。
广寒宫前,一棵参天玉桂,拔地而起,寒光暝迷,珠华暗淡。殇落独座宫阶之上,仰天而望。“殇落,殇落,情殇堪落。千年已逝,你还是不愿出来与我相见?”回首千年,悔意难减。“武艺超绝,神功盖世,流芳千古,世人仰慕又如何,我要的却终究只是你一人。”说着脸上的面纱缓缓落下,属于他的不是倾城绝世,不是秀绝一方,而是那一念成灾的愁苦。“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语落间,千年的回忆在脑海中蔓延……
“后羿哥哥,月亮好美呀,你说月亮之上究竟是怎样的呢?啊嫦好像上去看看呢!”一女子沐浴月华之下,淡蓝碎裙,如应玄月,墨发垂后,取一青雅发带环系。清丽超俗之色,在月光之下,更是幽美。凤眼望天,于一男子在草地背靠而坐。
“不知道呢!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吧!”后羿身披金靴甲衣,披头散发,语气温和道。
“那啊嫦要住到月亮上去,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只有你和我的梦!”说着说着,便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着紧握的手掌缓缓张开,那是一枚瓷瓶,为昔日游历昆仑仙境时神仙所赐,说若服此丹,脱胎换骨,羽化登仙。“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神明恩赐,后羿怕是无福消受。”随后将嫦娥扶下,枕腿而眠。“啊嫦,惟愿此生,只羡鸳鸯不羡仙!”一吻天荒,长夜无眠。
彻夜相思,挽歌离恨。
“后羿哥哥,原谅啊嫦,独负你我之间的海誓山盟,若有来生,只羡鸳鸯不羡仙!”渐渐,那一抹蓝点迷失天际,独奔明月。
啊嫦终于可以去我最想去的地方了,可是那个地方没有你。没有了你的梦,还能天长地久吗?
天涯海角,海角天涯,我爱的终究只有你一人,唯愿常伴一生的也只有你一人。仙若弃情,我愿为魔,天荒地老,生死与共!不负你我,同生共死之誓言。
“我要成魔!”后羿高昂。语气坚定不摇,眼神之中所泛滥着一丝迷离。发丝凌乱,衣衫褴褛,貌若乞儿。
啊嫦,数载已过,我怕是没有时间在等你了,成魔是我唯一的选择,我若为魔,他日你可会弃我如遗迹?不管如何,只为一眼相见,就算永生别离,也无怨无悔。
“你为何要入我魔道?”语气略有惋惜,出声者,便是魔族帝姬,念无。
“为长生!”语气坚定,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既然只为长生,何不修那昊天仙道?岂不更是名正言顺?”说完便要转身离开,不在搭理。
其实他又何尝不曾想过修仙,但修仙之路,漫长遥远,凡人成仙,更是痴人说梦。他,赌不起,更是不敢赌。唯求万全。后闻魔道耻微,长生却易,所能赋予他世间用于等待,无耻卑微,何足挂齿?
“仙还是不适合我,因为等不起,更赌不起。”说罢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只求帝姬渡我成魔,后羿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罢一头磕在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为情,纵是黄金,于我也只是浮云飘过。
“堂堂射日神将,惊也愿堕入魔道,卑求永生,我想知道你求永生又是为何?”
自古魔道,皆为断肠者,大奸大恶者,急功近利者众人所求之道。射日神将,六界皆颂,仁德盖世,今求魔道,只为永生,也是不可思议。
“为情?”念无见后羿不答,追问道。然后羿不予否认,便是默认。念无心中也有了一杆明秤。嫦娥奔月,也鲜有而闻。
“我可以渡你成魔,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不会是一个合格的魔!”
“只要是魔,合不合格,又有何异?”
一念成灾,一念成魔。一念生死,一念正邪。得此魔道,永生待伊。此生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还是不愿见你吗?”回到现实,又有一人走向殇落,手中拿着一柄破旧的斧头,斧刃早已残缺不堪,其一身樵夫之装扮,实为不应景。他的名字叫吴刚。只因昔日对嫦娥一见钟情,便为一句玉桂落,寒门开。而伐桂千年,矢心不移。
“一千年了,这扇门始终未曾打开!”殇落见来者是吴刚,便也安心畅言。他与吴刚相识也近千年。自入魔道以来,后羿更名殇落,隔三差五便来此处等待寒玉门开,一来一往,二人便成相识。又因吴刚独恋嫦娥,二人并未如凡人那般斗得你死我活,反而成了知心好友。二人掏心掏肺,无所不言。只因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至情之人,至性之友!
“一千年了,这课玉桂始终未曾倒下,就如你我的执念,永垂不朽!”吴刚随地坐下。
“执念永垂不朽如是真,玉桂永垂不朽怕之是夸夸其谈!”沉渊随音而至,纵身一个背影落在二人眼前。
“你是何”人…不等吴刚说完,殇落一个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参见帝君!”声音如日方中。
“莫此般称呼我,你可直称我名讳,我叫沉渊!”沉渊汗颜,语气微冷道。殇落似也听出了沉默的不悦之色,也只好点头起身。
“阁下既言玉桂永垂不朽为夸夸其谈,敢问可有妙招?”吴刚站立躬身道。
“此玉桂,开天辟地存于此,为神所造,伐之则不达,器之不至也!”说完走向吴刚,将吴刚执斧之手轻轻举起。“仙门宝刃,伐于神造之物,怕是可想而不可行!”说罢将食指轻轻拂过斧刃,残缺的斧刃,瞬间完美,还散发者淡淡红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斧中欲涌而出。
“我想,你才是最有资格做的人!”说罢将那斧刃交与殇落,转身见,沉渊已消失不见。
“他是谁?”
“大慈大悲之人!”殇落不思直言。
寒宫之内,桂花丛见,淡淡桂香弥漫天际。无情的冰冷,将一切化作雪白,参天玉桂,桂玉花垂。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玉桂之下,一女子靠树而眠,怀中揣着一玉壶,壶中酒尽,徒留千年酒香。旁有一只醉兔。
“已经一千年了,该醒了。碧海青天夜夜心,你等的那颗心已经来了!”追声而去,沉渊独立桂头,俯视身下二人。只见斧落桂道,地崩山摧,宫门俱碎。吴刚自识,功成身退。
飞天云鬓,淡蓝轻纱,如风面孔。怀抱白兔。二人相见,无语凝噎。
“千年,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一点都未曾改变,如梦相随,你会嫌弃我比你老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纵使千年无梦无你,也不曾忘记你我之沧海一诺。惟愿此生只羡鸳鸯不羡仙!”
望着远处紧紧抱在一团的二人,沉渊欣慰一笑,扬尘落地,拨袖而去。
“道是无情却有情。你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