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跟你们说了,少说话,少说话,你们就是不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卫择第一时间去关了门,然后拿上扫帚开始清理。要是待会让护士看见了,搞不好他们几个,甚至卫择就都绑起来了。这两天医院忙,护士和护工们本来就烦不过来,要是病人再闹,那更没的分辨,吃药,束缚带,说不定,把他们原来的那点小自由都给取消了。
“诶……”两中年人反应过来,赶紧帮忙着收拾。
倒是童大爷,这一声怒吼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骨头,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
卫择去卫生间端了水回来,准备擦墙,看见老人正蹲在地上,用手一粒一粒的捡着米饭。他连忙过去阻止说:“童大爷,你去门口坐着,帮我们看看护士来了没,这里让我们来……”却觉得不对劲,他听到了类似抽泣的声音。然后低头一看,童大爷面前的地上,竟然有了水痕。
“童大爷,您这是……”卫择赶紧把老人扶起来,看到他脸上竟然糊满了泪水,他去抽了几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说,“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年纪,为了几句话,总不至于哭吧。
好吧,也许到这里来的人,都相对脆弱一点,敏感一点,卫择倒是也能够理解。
“是他……你确定吗?”刚收拾好,门口就有人说话,卫择以为是护士,做贼心虚,吓的浑身都抖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女警察,正领着小孩,用手指着自己。
“肯定是他!”小孩扁着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那天晚上我放钱,他看见了!”
曹倩看到正在哭的老人,稍稍走进过来,看了他一会,然后又看卫择:“你拿他钱没?”
“我倒是真想拿……”卫择说,“可我也要有空啊,这一整天,我连楼都没下去过。”
曹倩转过身来说:“杨帆,不是他拿的。”
少年急了:“一定是他……他肯定说谎了。”
“你这小孩……”卫择说,“我问你,你钱什么时候没的?”
“就下午,下午回来我还看见了,可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
“那你问问他们,”卫择拉过俩中年病友,“我下午都在干什么?”
“他在这门口睡了一下午的觉,这才刚醒呢。”其中一个头发有点稀疏的说,“根本没离开过。”
小孩用满是怀疑的眼神,等着秃头看了半天,将信将疑道:“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当着警察的面,我们怎么会撒谎,”秃头说,“还是你自己再找找吧。”
曹倩也拉着杨帆说:“他们没骗你,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可疑的人没,姐姐带你去找。”
少年低着头,很认真的想了半天,可实在也没能出什么。
“要是我没嫌疑,那我走了。”卫择拿着童大爷的饭盒说,准备再去食堂帮他打一份回来。警察却对他招了招手,把他带到走廊尽头,没人的角落。
“有个事你要注意一下,”曹倩说,“那位童建,童大爷,他情况不太对。”
“他刚才是发了点脾气……怎么了?”卫择看警察脸色比较郑重,想到这里又是精神病院,心里就不免想到一些严重的事情上去了。
“不是你想的那些……”曹倩下意识的伸出手,可又收了回去——自从有了这个超能力之后,他总是下意识的想去碰对方脑袋,好像这样做,就能让自己对方真正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似的,“是他可能要自杀?”
“自杀?”这倒是不奇怪,何皎交代过,童大爷就是因为自杀被人发现,送进来的。但卫择又有点怀疑,“你怎么知道的?”
曹倩咬了下嘴唇,该找个什么借口呢?可能以后是个人,都会这样问自己。
“我大学的时候修过心理学。”
牙齿很白,嘴唇很红……这个动作简直让卫择有些心跳加速,忍不住就想多说几句:“可我记得,心理学并没有这个作用吧。”
曹倩狠狠瞪了卫择一眼:“你学过心理学?”
“看过一些书……”
“知道个弗洛伊德,就以为懂心理学了?再加上荣格也不行!”
卫择惊讶的抬起头,几乎脱口而出:“读心……”
“是心理学!”曹倩又拿出美剧的东西来忽悠,“准确的来说,是微表情分析学!”
“你美剧看多了吧!”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几个专业名词就想镇住他?他可是得了妄想症的男人!卫择压根就不信这邪。要是大学时候修一门课,就能修的猜人心思这么准,那这世界就大同了——这门课肯定成了幼儿班的入门教材,“还微表情分析……就算是测谎仪,也不是百分百准确。”
曹倩自知理亏,没有跟卫择再纠缠:“总之你晚上睡觉时注意……最好先装睡一会,他应该是想趁你们睡着去自杀,他好像私自藏了刀片。”
“刀片?”卫择惊讶道,“他哪来的刀片?藏哪了?”
像童大爷这种因为自杀进来,又被进行强制措施的,一般身体都被搜过了,别说刀片,就连一根牙刷都带不进来。
曹倩知道说错了话,不想解释,转身就想走,卫择一把拉住了她:“你快说啊,你都会读心,肯定知道他藏哪了!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曹倩狠狠挣了一下,卫择松开了手,但身体却拦在了他面前。
“刚才我没来得及听。”曹倩很不习惯这样当着人面撒谎,脸都红了。
“那我带你,再去听一次。”卫择说话间又伸爪子过来拽,曹倩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后面是墙了。
“你别动!”曹倩板起脸,努力严肃起来,用警察的威严喝道,“这个事情比较复杂,这样,我告诉你,你绝对不能透露给别人。”
“我一个妄想症,说给别人听,别人也得信啊!”卫择有些急了,下意识转过头,往房间方向看,生怕说话的功夫就出了事——他答应过何皎,觉得这应该就是自己的责任。
“其实他没有藏刀片。”
“你耍我呢?”
“但他会自己做。”
“自己做?刀片?”卫择瞪着眼睛看曹倩,“拿什么做?”
“童教授的超能力是热量转移——跟制冷差不多。只要他想,用一点水就可以做出刀片来,甚至匕首也可以……他之前那次自杀就是这么干的。”
“童教授?”
“对,”曹倩说,“就在宁州大学,物理系的,博士导师,手底下现在有三个……算了,这些说了也没用,总之,他现在情绪很不对,满脑子都是自杀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自杀?”
”说起原因来,其实跟你差不多,”曹倩看了卫择一眼,“都是觉得这个世界不对劲了。他研究了大半辈子的物理学,一夜之间突然因为超能力,就崩溃了,换了你,可能更接受不了。”
卫择本来是要去找医生的,他也是这么跟曹倩说的。话也不难说,就把刚才童教授发脾气的事情说出来就行,就说他觉得童教授情绪不对——医生肯定先会把他捆起来,也许一天,也许两天,反正童教授是想死都难,除非他能用超能力把自己给活活冻死。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除了觉着这样做是一种背叛,还有被束缚带绑住的滋味不好受以外,他还有一个最深层次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他大学时候就有了,那时候他在网上跟人讨论,关于自杀——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自杀的权利。他的观点一直是支持自杀,乃至于安乐死的,虽然刚才听到自杀这个字眼的时候,下意识间还是想去阻止,可是等冷静下来,他又觉得这样做其实毫无道理。
自己也算是自杀过一次的人,想想自己当初,发现自己连杀死自己,结束自己的能力都失去的时候,他真的感觉万念俱灰——仿佛自己整个人,从身体到灵魂,都从原来的自由来去的状态,变成了被囚禁在,某个不知名世界的牢笼。
“老U,卫择?”一个声音打断了卫择的胡思乱想,他转过头,是一张陌生的脸,但却感觉熟悉。
“你是,柠檬?”
“对,就是我!”范仁信狠狠拍了卫择一下肩膀,“我下午来过一趟,你都睡着了,就没叫你。”
卫择看了一下手机时间,都晚上7点半了:“那你怎么进来的?门禁还放人?”这里晚上6点之后,一般就不让外人进了。
“这有什么!”范仁信神秘兮兮的,又把卫择往走廊的那个角落拽,“还记得之前我给你打电话吗?”
“记得,怎么了?”
“我让你猜猜看,我的超能力啊!”范仁信脸上的笑容,开的跟朵花似的。
“是什么?”卫择还没明白,范仁信就把身体凑了过来。
“我可没有这……”卫择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下一秒钟,却发现周围一切的环境都变了,走廊,铁丝网,医院,消失不见。而出现在眼前的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也很熟悉,他抬起头,看见“宁州火车站”五个霓虹大字,正在夜色中闪动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