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玉薇回到府中,已是傍晚时份,小翠一听说她回府了,马上跑到她房前,不忘叩叩敲两下,却是等不及,自己推门进去。
看见查玉薇和衣倒在床上,小翠急迫的说道:「小姐,你……你见过老爷了吗?」
「甚么啊?」
「小姐你今次真的……」小翠搓着手想说又不敢说。
「甚么啊?」查玉薇又问一次。
小翠这才忍不住说:「小姐今天偷走,让大厅上的公子少爷们等了一整天,人家虽然没说甚么,可是……老爷还是气得吃不下饭,老爷他从今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呢……」
查玉薇躺在床上,叹了口气,然后爬起身来说:「知道了,我去看看。」
因为查良喜欢竹,查府内种的多是竹子,查玉薇本身也不是十分喜欢鲜花,因此作为点缀的花是更少了。从查玉薇房间走出来,经过一片假山流水,穿过竹园便是父亲查良的住处。
查玉薇敲门,却没听到查良的声音,她推门进去,见父亲正坐在案前对着一封信发呆。
「父亲?」查玉薇来到查良身旁,看着父亲半花的白发,一张清瘦的脸,明明还不到五十,却被折腾得未老先衰。
查良抬头望去见是女儿,笑容涩涩的说道:「你回来啦?」
「嗯。」查玉薇自己搬来一个墩,坐下说:「小翠说父亲没吃饭,是否朝中又出事了?」她清楚她的父亲,能让他忧得吃不下饭,整天牵肠挂肚的,不是她。
查良叹得竹叶落满地,万分悲痛的说道:「刚接到消息,南方的起义军攻破了清池、野村等地,放火抢劫,屠杀百姓,弄得哀鸿遍野……」查良捶着自己的胸口,「百姓如何活?我大东如何活?」
查玉薇捉住父亲的手,「父亲,你别伤了自己的身子。」见父亲哭得悲切,她劝道:「方某人说了,要你少思虑,要心情开朗,否则你这咯血病终有一日会害死你的。」自己千辛万苦找来了人称神医的方某人为父亲治病,她实在不想父亲像前世般死于这可怕的咯血病。
「父亲,你要珍惜自己,玉薇已经没有母亲,如果连父亲也离开我,你叫女儿还怎样坚持下去?」
查良流着泪抚摸玉薇的头,「为父知道,玉薇你为了帮助父亲,经商救国,终日奔波,你一个女儿家的……」查良黯然泪下,「是父亲累了你。」
「父亲快别这么说。」
查良摇了摇头,「不,你让父亲把话说完。」他叹口气,「眼下,虽则边患初平,旱川和凌述也相继向我大东俯首称臣,可是内忧却是没完没了,以玉薇的聪敏,应该明白今天父亲安排的那出贺寿闹剧是甚么一回事吧,所以你偷跑了也好,免得被那些人折腾。」
查玉薇苦笑一下,看来今天父亲并不好过。
「现今皇上不理朝政,内阁与我们六部之争越演越烈,可是终究还是让内阁占了上风。」查良咳了一声,冷笑着说道:「不过,现在看来,或者内阁已出现分化也说不定,今日,那慕蓉少昂和閰浩在我查府吵了起来,差点儿便要大打出手了。」
查玉薇马上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慕蓉少昂的爹慕蓉忠义,和閰浩的爹閰高同为内阁大学士,理应是同气连枝的,可是,这些人以利相聚,很自然也会因利失义。」查良疑望着查玉薇,「自从玉薇被皇后娘娘收为义女,他们便对你趋之若鹜,可是……或者他们当中也会有人是真心爱慕你的,若果真如此……」
查玉薇截住他的话,微笑说道:「玉薇真心不打算嫁人,父亲大可放心。」
查玉薇实在不好解释,她之所以不嫁,纯粹因为见过国破之时,那些官宦子弟的潦倒下场,心里实在是怕了,倒不如靠自己来得实际。
而且,旱川入侵的阴影一直压住查玉薇,让她害怕那一天终是要来到,那么现在这一切又有甚么意义?
查玉薇又想起那复驰来,恨不得马上宰掉他埋在土下,再用几块大石死死压住,叫他永不超生,这才可以安心。
突然她脑中转着一个念头,何不趁这次宴请,毒死那复驰……
想想,这实在不是办法,死了一个复驰还有千千万万个旱川虎兵,要是复驰死在了大东,反而会引起一场战祸也说不定。
杀是杀不得的,可是查玉薇一想到那该死的男人有事没事在她梦里出现,便让她浑身不畅快。
或许是她这阴沉的杀意太过了,查良摸着她的头顶问道:「甚么事?玉薇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哦,我没事。」
「是了,我倒差点忘了。」查良忽然说道:「刚才安国公府的人来过,送来了好大一座珊瑚,说是赵仰给你的贺礼。」话毕,便盯着女儿看。
查玉薇撇撇嘴,解释道:「父亲,你有话想问?」
查良微一沉吟,说道:「没有。」他低头望着案上的信,拿起来又再读了一遍,「玉薇,你会怪父亲吗?」他一直盯着信,不敢抬眼望女儿。
「父亲,这是我心甘情愿为父亲做的,你又没迫我,我怪你做甚么?你好好休息,记住,要放宽心情。」查玉薇伸手去握了握查良的大手,然后起来告退。
第二天一大早,潘兴便来到查府。
他笑得温文,作辑有礼,可是一开口便让查玉薇想伸手捏死他。
「小姐,我已在醉仙楼包下厢房,今天便可与复驰兄弟一起高兴高兴。」说得笑眯眯的。
查玉薇咬着牙笑,「潘兴,你似乎对那个复驰很有好感?」吃里扒外的家伙!
潘兴呵呵笑着道:「小姐不喜欢复驰兄弟,难道小姐以为我会看不出来?」
「那么你还这般巴结他是为何?」查玉薇眸子一闪,「你这家伙在打甚么主意?」昨天事出突然,连番惊吓之下竟没空深思这潘兴的古怪。
「冤枉啊!小姐你真的是冤枉好人了!」潘兴把喊冤的活演得到位。
查玉薇哼笑着,「说吧,别浪费本姑娘时间。」
潘兴忽地变回一派读书人模样,「小姐不是一直教我要做一本万利的生意吗?现在,我们正有个大好机会。」
「哦?说来听听。」
潘兴微微一笑,说道:「复驰是旱川总帅指先也的二子,上有一兄长,叫轮哲,这轮哲是主战派,早年旱川对我大东发动的战事,都是他的意思,轮哲此人好战、残忍,却是长子,依旱川惯例,总帅之位向来都是传给长子,所以已经可以肯定下一任旱川总帅就是那个轮哲。」
查玉薇专心听着。
「可惜这轮哲不得人心,是个一味单靠武力的愚昧之徒,反观复驰却有勇有谋,甚得他父亲信任,只可惜出生晚了一步。」
「所以?」查玉薇问。
「所以,如果我们帮助复驰坐上总帅之位,小姐认为他会如何报答我们?」
「不行!」查玉薇想也不想,「这绝对不行!」
查玉薇气得瞪眼,心想这潘兴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