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终于驶到密道的尽头。
我按照孙灵书的话,将头顶的一块方石挪开,撑住洞壁爬出,伸手将她拉上。她的身体极软,我不由得心头一荡。
她轻声斥道,“发什么愣?快将石板盖上,躲到那块大石后面去..不远处似乎有人在交手。”
既然她说有块大石,又说有人交手,那一定是没错了。在她面前,我原本聪明高傲的凤笑丘简直就是个瞎子,还是个傻子。
果然有块大石,风吹过石中孔窍,发出细锐的呜呜声,想必她就是凭这声音判断出来的。从大石后望去,是一个缓缓的青草山坡,山坡上站着不少人,场中两人跳跃击刺,果然是在交手。
“都是些什么人?你说给我听听。”她侧耳倾听,问道。
“看来是一群剑客奇材,分成好几个派势,有使长剑的,有打扮怪异的,还有十余人服饰整齐,左盾右剑..咦,似乎还有一个使飞剑的派别。”我奇道。那几人一身猎装,腰间挂着几柄匕首,匕首的一端用绳索连着,那绳索虽粗,但看盘了很多圈的样子,似乎要比我的冰蚕丝长多了。
“正在激斗的是长铗宫和偏锋堡的人。”孙灵书凝神听了一会儿,说道,“长铗宫的长剑听说极长,听这人出剑的角度和风声,其剑应足有四尺多长..偏锋堡的兵器虽然也是长剑,但他们的路子是专走偏锋,不计生死,加上他们穿着怪异,宛若胡人,打斗时跳跃锐呼..。听来这长铗宫的人要吃亏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啊地一声惨呼,长铗宫那人一条臂膀被那怪人卸了下来。那怪人冷冷一笑,跃开一步,正要讥讽几句,忽然大叫一声,双目凸出,却是长铗宫那人将长剑掷出,将他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一名使飞剑的人鼓掌笑道,“虽然是邯郸学步,却也有些模样!”此话一出,偏锋堡之人登时对他怒目相视。
孙灵书道,“使飞剑的人是击鹄门的人,这人虽然自招仇恨,但他们击鹄门向来横行惯了,倒也不大放在心上。”
果然,只听偏锋堡中一人冷冷讥讽道,“击鹄门的人什么时候长铗宫搞在一起了?虽说不上是狼狈为奸,却也有些模样!”击鹄门的人顿时哗然,纷纷解下腰间飞剑,大有立即灭此朝食的气势。
却见那群服饰整齐的剑盾武士整齐划一地将长剑往盾上一砸,轰然一声,叫道,“肃静!”其中一名统领模样之人说道,“立于说剑之地,便如立于楚宫王廷。说剑何等庄肃盛大之事,岂能毫无体统?刚才比试,长铗宫出其不意,败中求胜,实是胜了,不得再有争执,比试继续!”
偏锋堡的人虽然不服,但怎奈他们一向蓬头突鬓,胡服短衣,斜目视人,很不受楚国各派剑客奇材欢迎,现人少势微,只好暂时忍下一口气。
偏锋堡中再出一人,与之对战的却是击鹄门的人,两人很快激斗在一起。
孙灵书道,“这十余名剑盾武士应该是楚国宫廷的虎贲。听那人刚才话中之意,似乎是他们受了楚王的委命,以说剑使者的身份前来主持各门派说剑之事。”
我奇道,“说剑大会不是在郢都召开吗,怎么又会生出虎贲说剑这一枝节?”
孙灵书道,“虎贲说剑之事自古便有,据说当年周武王灭商之后,便举行过虎贲说剑大会,因此虎贲在楚国剑客奇材中威望极高,由他们出来主持郢都说剑大会的预演,是再合适不过。”
“预演?”我越发有些糊涂了。
“我只是这样说而已,因为看楚王的意思,是想通过这样小规模的说剑达成几个目的,若我推算不错,一是要挑选一批剑客奇材中的精英之士为其所用,二是趁机打压一批与宫廷离心离德的门派,压住其嚣张气焰,三则是完成说剑大会的真正目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我相信等会儿那群人便会告诉我的。”她说完,微微一笑。
我惊奇地看着她那颗几乎无所不知的美丽脑袋,真让人难以相信任何事情还在初发阶段,经她这颗美丽脑袋一推算,便已经有头有尾,昭然若揭!
我今后若想报得大仇,看来必须经过军事战争这一阶段,而与秦人进行战争,这颗美丽脑袋无疑可以做我最好的军师。难怪张叛那个野心家要不择手段将她弄到手,我凤笑丘虽然是堂堂大丈夫,但要想得她相助,看来也得动点心思不可了..
我正顺着思路一路想下去,忽听孙灵书在耳边道,“你在想什么?.。。看,答案果然要来了。”她的语音少有的有些喜悦,看来心里也颇为自己的高明而得意。
场上那偏锋堡的剑客心里憋着一股火,招招剑走偏锋,险到极处,逼得击鹄门那人手忙脚乱,得意的飞剑遥击之术根本施展不出来。孙灵书的话音刚落,再过三招,噗地一声,击鹄门那人的头颅被偏锋堡那人的利刃割落,骨碌碌滚下青草坡,一腔热血喷涌而出,使得整个场面顿时变得血腥异常。
“击鹄于飞!!!”击鹄门大怒,齐吼一声,飞剑脱手,登时将那名偏锋堡的人钉成刺猬。偏锋堡哗然,人人抽出利剑,向击鹄门杀去。长铗宫本有为击鹄门助阵之意,见偏锋堡乱杀一气,本宫中人也有波及,群愤起来,便与击鹄门合攻偏锋堡。
场面已完全失控。那虎贲统领呆了呆,似乎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见再不管越发不成体统了,便喝令属下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分开他们!”
众虎贲对偏锋堡不具善意,于是用盾将他们的攻势压制住。偏锋堡攻无可攻,防守不及,又被长铗宫和击鹄门伤了几人,怒不可遏,向那虎贲统领叫道,“你拉的好偏架!我们好歹也是楚国子民,楚王委你大权,你便是这样主持公道的吗?我呸!”
虎贲统领哼的一声,说道,“楚王委命虎贲主持说剑,目的在于选拔忠直的剑客奇材.。”
“你还在放屁!”一名只有十六七岁的偏锋堡剑客满脸是血,身上挂了无数的彩,气得跳脚骂道,“谁不知道定秦神剑在那名被秦国虎贲追杀的少年身上?我们偏锋堡给面子参加你这说剑之会,不过是想趁机改变楚人对我们的看法罢了!谁想到,哼!全是狗屁!”
虎贲统领大怒,瞪着那少年咬牙狞笑道,“小子,我看你就是那怀有神剑的少年吧?乖乖地交出来,我还可以代你们偏锋堡向大王请赏,否则..”
偏锋堡剑客们见他目中的锐光,心中一寒,知道他起了杀意,立即往后撤去。虎贲统领哪容他们再逃走,一挥手,众虎贲与击鹄门、长铗宫剑客蜂拥而上,砍瓜切菜般将偏锋堡之人全部杀死。
“这下梁子结得大了,”孙灵书轻声叹道,“偏锋堡虽然不受楚国正派的剑客奇材们欢迎,但势力极大,坞堡遍布楚国各地,他们恨屋及乌,定会发动一场范围广泛的复仇,江湖间引发一场腥风血雨..。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被她美丽的大眼睛盯得有些发悸,知道在她的神机推算面前,不必再隐瞒什么,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是受害者好么?”
“这倒也是。”孙灵书又一声轻叹,“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示人,神兵利器本就应该永藏于大山之中的。”
“永藏于大山之中,岂不是埋没了一世?”听了她这话,我心里一动,忽然明白了父亲凤三的苦心。但终究心有不甘,略带嘲讽地问道。
只是那挑起风波的定秦雌剑,此刻到底在哪里?难道真的要被凤三永埋藏于大山之中了吗?若真是如此,我这一世可就冤大发了。
但我心里隐隐觉得有朝一日它定会再现于世。
“明珠宝玉永埋于尘,总比最后破碎为瓦砾好得多。”孙灵书没发觉我的沉思,说道。
但我怎么听怎么感觉她有点口是心非。作为曾经显赫一世,至今也威名不衰的兵圣家族的后人,又拥有一颗超强大脑,你孙灵书真就愿意与两个老仆、一个小丫头在那山庄中埋藏一世?你就装吧。
说话间,虎贲与剑客奇材们已将偏锋堡人的尸首匆匆掩埋。我对孙灵书道,“我们走吧。”
孙灵书微哼一声,“恐怕是走不了了。”
我一愣,转过身,见一脸沉色的张叛向我们走来。那双眼盯着我,藏着一种令人厌恶的狡诈与机心。
他走到我跟前,冷冷说道,“小子,只要你肯将定秦雌剑交出来,我可以保证以后永不与你们相见!”
看来这条鹰犬的确是个人才,不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完全投靠了狼胤,还取得了他的完全信任,连定秦雌剑的事都告诉他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大怒,抱起孙灵书转身便跑。
“定秦雌剑在这里了。”张叛喊了一句,立即消失在树后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