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现今存世的唯一的周天子的后裔还会绽放笑容,我放了心。
年轻的女孩子若是老绷着个脸,这个世界将失去一大半乐趣。
王姬见我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登时又面若冰霜。我笑笑,“王姬,你是怎么将那群蠢货引入两仪循环阵的?”
她从未见过我般盯着我,冷冷道,“谁让你叫我王姬的?我怎么将那群蠢货引入两仪循环阵又关你什么事?”
我只好闭嘴,“好吧,当我没问。”
青筮子温和地一笑,“王姬,你是不是启动了先天八卦运转?”
我好奇问道,“什么是先天八卦运转?”
青筮子笑道,“这座丹蒙山上的八卦森林我是按照最简单实用的先天八卦运转设计的,先天八卦运转配合着人的特性施为,在乾门见天则奋发,在兑门见泽则愉悦,在离门见火则豪壮,在震门见雷则心悸,在巽门见风则逆动,在坎门见水则沉溺,在艮门见山则思止,在坤门见地则顺入。一旦启动先天八卦运转,只要身临其中,无论你身处哪一门,性情已不知不觉被控制住,最后都将从坤门进入两仪循环阵。王姬这么快就回来了,故我猜测她只是启动了先天八卦阵,而非亲自将那群豺狼引入。”
王姬大为不悦,“青筮子,就算什么都瞒不住你,但你怎么什么都跟这小厮说?你忘了,他可是秦国来的奸细!”
青筮子笑笑,问我,“你是奸细吗?”
我摇摇头。
王姬大怒,“好啊青筮子,这小子身份不明不白,你不帮我好好拷问他,反而跟他合伙来气我?”
青筮子道,“我当然并非此意。”
王姬恨道,“你就是这个意思,既然你留下他,那我走好了!”一跺脚,转身奔出厦屋,一个飞身,消失在绿树之巅。
青筮子歉意地笑笑,“王姬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怪她才好。”
我笑道,“当然,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青筮子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曾是最后一代周天子赧王姬延的史官,也是周朝杂家学说的集大成者,巫卜、星占、周易术数、奇门遁甲,无所不通。当年周赧王接受楚国的建议,号召六国诸侯合纵攻秦,诸国爽约,导致秦攻灭周,赧王投降,客死于梁城,青筮子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王姬一路南下,最后定居于此。
正厅之后是两个偏厅,左面的摆满了各种古怪的仪器和简册,右面的里面则摆放着许多凌乱的木石。我知道他这里名堂甚多,便只在门口看了看。
两个偏厅之后,穿过一个小园,是一排四间厢房。青筮子将我带进一间厢房后,吩咐我休息一下,便出去了。
我关上房门,从怀中取出紧绑在身上的断剑和一卷简册。两截断剑被我用布紧紧包裹,那卷简册则是当时四个蛮子劫持我时恰好落入怀中,一路被带至于此。
两截断剑均为二尺左右长短,看着那整齐的断口,我眼眶一热,又想起了发生的事,一幕幕犹在昨日般清晰,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发誓,必定要手刃了狼胤这畜生!
铎铎铎!忽然有人敲门。我一惊,忙将简册顺手放回怀中,将断剑重新包好时,那截剑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哐的一声,门被推开,王姬走进,身后是青筮子,看见地上的断剑,玉容一变,“好啊,青筮子,我没说错吧,这小子果然是刺客奸细!”
青筮子注目地上的断剑,微微一笑,“王姬,谁会用断剑来行刺呢?”
王姬冷冷一哂,“谁说断剑不能行刺?师父曾说过她便曾会过使飞剑的高手!”
青筮子一愣,“飞剑?”看着断剑若有所思,“王姬,将你的冰蚕丝借他,他或许能练一手飞剑武功。”说着微笑目视王姬。
王姬哼道,“谁借他?反正我不借..”忽然意识到问题焦点已被青筮子带离,叫道,“青筮子,你到底有没有在意我在说什么?这小厮.。。”
她无端闯入,我心中早已大怒,此刻忍不住吼道,“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礼貌?我的房间是你随便闯的吗?”
她也怒不可遏,“谁说是你的房间,明明是我们..”
青筮子微笑道,“好了,别再吵了,再吵下去,那群豺狼就要出来了。”
我吃了一惊,“他们不是被关进两仪循环阵了吗?怎么..”一看王姬的脸色,我就明白了,“是你去招惹他们,使阵法漏出了破绽是不是?”
王姬正要分解,青筮子一招手,“你们请随我来。”穿过厢房过道,进入一条直通山顶的石道,循石道而上,路上有一些简单的障碍,设置虽简单,却给人以山重水复的感觉。
一登上山顶,视野顿时开阔。这山虽然不是很高,往下望去,却尽有深不见底的惊悸。青筮子将我们领入一个乱石圈中,伸手一指,“看,他们在那里。”
这一看登时又让我大吃一惊,身处这个乱石圈中之后,刚刚一览无余的空阔又已消失不见,呈现在我眼前的是跟平常体型差不多大小的狼胤等人!
难道我们就在他们身边?这不可能啊!
青筮子微微一笑,“这是借助了奇门遁甲的作用,其实那群豺狼远在十里之外。”
十里之外的人能看成这样?若不是我生性倔傲,已忍不住对这“活神仙”跪下来磕头膜拜了。
只见原本的十余名虎贲已剩下不到一半,想必其他的都已死在沼泽中。此刻存活下来的也正在失了魂一般乱转,一忽儿忍不住要扯掉身上的所有衣裳,一忽儿又紧紧抱成一团,缩手缩脚挨擦取暖,脸上的表情也是时而狂躁时而僵硬。只有狼胤和覃鹰比较镇静,狼胤狼一般的如锥目光紧紧盯着曲形河流两岸的两座黑白石山,其中他们所处那岸的白石山像被攻击过一般,周围掉了许多破碎石块。
忽然狼胤暴躁地一甩手臂,喊了一声什么,转过身指着那座黑石山,众虎贲向他靠拢,张嘴呐喊着齐冲过去,砰地一声,他们壮实的肩膀撞在石山上,石山晃了晃,掉下几块石头。
我惊讶地瞅着青筮子,等着他的解释。
王姬冷冷地一撇嘴,“你看什么?他们若是将黑石山撞倒,两仪循环阵就被破坏了,连我们这里也要受到影响。”
我忍不住回敬她一句,“这都是你的功劳。”
她果然大怒,“你.。。”
青筮子笑道,“没关系,让他们去撞吧,我的两仪循环阵还没那么脆弱!只要身处阵中,随着阴阳循环流动不息,体内必然感觉骤冷骤热,正所谓一浸一曝,不能长久,他们的体力已被两仪阵大为消耗,未必还有撞倒石山之力。只是.。。这领头者我似乎小觑了他的智慧,他竟然能看出出路竟然在这两座石山,嗯.。。”
“他叫狼胤。”我冷冷盯着狼胤的身影。
“恐怕正是你的主子吧?”王姬冷笑道。
我摇了摇头,“不,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王姬瞅见我脸上的发狠之色,似乎头一次认识我,也头一次停止了继续对我冷嘲热讽。
“他是虎贲统领?”青筮子深邃的目光盯着狼胤,似乎想起了久远的事情。
“正是。那些手下便是他的虎贲。”
“虎贲.。”青筮子头微微扬起,轻叹道,“当年也正是虎贲啊!秦国丞相吕不韦带着秦国的虎贲,逼降了最后一位周天子。听说嬴政即位不久,他就被流放到了蜀中,死在那里,还写过一部什么《吕览》.。。”
忽然回忆被王姬的惊呼打断,只见狼胤挥挥手让手下让开,对着那黑色石山凌空双掌推出,轰然一声,石山上的石块滚滚下落,虽仍未倒下,但根基已是松动。
王姬轻叹道,“好厉害,我还道他武功跟我想去不远.。。”
我忍不住想要讥讽她两句,忍了忍,没说。却见狼胤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想必是发功过猛,伤了内脏。
青筮子少有的冷然一笑,“哼,虎贲!”伸脚轻轻踢开身前乱石圈中的一块石头,那石头立马活了一般,骨碌碌滚下山去,砰地一声撞在一根架在两棵大树间的树干上,树干落下,滚动,撞倒一棵小树,小树一倒,牵动一棵大树,接着,大树成片倒下,轰隆隆像是地震爆发,响声不绝,滚向远方。
不久,两仪循环阵有了动静,两座石山缓缓移动,划出一个合成的圆之后,一齐咕咚一声隐没入河中,消失不见。
我仿佛听见哇地一声,阵中的狼胤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目瞪口呆地仰望青筮子,青筮子微微而笑,“这就是奇门遁甲。想学吗?”
我点头,随即问道,“要多久?”
“少则十年,多则穷尽一生也难有大成。还想学吗?”
我沉思一会儿,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有父仇未报,国恨家仇未报,等不了那么久。”狼胤其实只是个刽子手,他死不足惜,我一定要让李斯和秦王也付出代价!
青筮子温和一笑,似乎并未介意,拉着王姬的手道,“那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