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戛然而止,面前站立的男子,着一袭白衣,五官清正,一脸冷然,那头猛兽正偎在他的脚边。
方才被它追袭得只顾逃命,没有机会细看它。现在几乎四目相对,免不了心里有了一番描述。
这是一头灵兽。狮身,半虎头,下巴如狮鬓,须毛繁多,赤红色。眼睛呈四角形,四只耳朵,两只虎耳在前,两只狮耳在头顶两侧。不那么协调的盘羊角,横亘其间,一条冗长的狮子尾巴,卷成盘丝状。双眼微眯,神情陶醉。
男子的衣袂拂过灵兽的身脊,略有疑虑的问我。
“你说,你是被我的灵兽,赶到这儿来的?”
我非常肯定的点头道:“是被你的灵兽,逼进去的。”
“多有得罪!”
他拱手赔礼,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我以为我可以离开了,没曾想,我刚一抬脚,那灵兽便扑将过来,一把扯住了我的裙摆。我跌得吃疼,趴在地上吃土,就是起不来。
男子蹲下身来看着我,饶有兴致地问:“摔疼了吧!东西呢?”
他伸手到我面前,我却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东西呢?”男子决然的神情,伴上冷厉的语气,简直就是在审犯人。
我头也不抬,撑着双肘,仰身坐起来。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你不可能一个人来这儿吧,同伙呢?比如一只长得很像猫的鱼,一只会飞的鱼?”
他转而温煦的看我,似乎硬泡不成,就打算软磨了。不过刚才他说的,倒让我也好奇起来。
“是啊,刚才还在呢?”
“喂,我说你少装蒜了,还是乖乖交出来吧!”
“莫名其妙!”
我起身,灵兽连忙将去路堵死,与男子形成夹击之势。
我哭着脸笑道:“那只飞鱼,不是让你的树包裹住了吗,还来问我要?”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马上摇头:“没有。”
“你身上的东西呢?”
我让他一说,也觉得少了什么?
“我的包袱!”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失望地摇摇头,把一包牛肉干丢给灵兽吃。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
“也不是一个人。”
“那人呢?”
“早跑散了。”
想起刚才雨披那神情,分明就是:“丫头,你认栽吧,爷爷我先走了!”
我有些好奇,便问他:“你追那只飞鱼做什么?”
他似乎不想让我知道,于是假装关心得问我说。
“你那包袱里,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没有。”
我想那几封信,大概用处不大。反正都是之前用过的文书,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出使辟妖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拥蓝彻底恨上我的。
“通关文碟也不要么?”他把怀中的一份文书亮出来。“李久夏,渺疆国长公主,代表玉树国出使辟妖国。职位是‘天师’。”
“好了,省的自我介绍了。”
“你真不要了?”
我抽过来,揣进怀里。心想,日期都不看,分明是三年前的,还以为,我会多在乎。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送你回去!”
他不等我回答,追上来与我并肩走着。
“你没灵兽啊?”
“没有!”
“那你是个文官?”
“算是吧!”
“那去古道场选一只吧!”
我继续朝前走着,眼前出现一个道场。矗立在中央偏右一点的,是一个雄伟的神坛。古朴坚毅,花纹色泽看来年代久远,是个有历史的地方。
夜幕逼将而来,迅速占领四周。我愣愣看着神坛,不由走近去观赏。神坛为六角形建筑,高三米三,宽六米八。分三层,底层为浮雕,我凑近观看,从篇幅上可明显看出,这是叙事浮雕,至于讲得是什么,就无从知晓了。
第二层为花纹,似乎绘的是百花,因为看过去相当齐全。我定睛细去瞧,发现这上边独缺百合。
最上层为灵兽汇总,男子的灵兽也在其中。
“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他似乎有意调侃我,我在神坛边坐下,观望刚刚上场的寂寥星辰。
“我叫邪龙!”
我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渺疆我一走就是八年。父王也从未下诏书,召我回国,八年了,渺疆和我仿佛没了瓜葛。现在要我回去,却是为了出嫁,我心里很沮丧。
“你在想什么?”他与我并排坐着,眼睛望着很远的地方,远的目光都有些涣散。
“也没什么可想的。”
“感觉你有点多愁善感啊,来点酒?”
我伸手接过,轻汲一口,在嘴中过一圈。似乎没有异样,就慢慢往下送。清洌的像泉水,在我心上冲刷而过,有种洁净的舒服感,可还是免不了有点失落。
我看着星辰,之前的一顿折腾,早把我累的不行,很想舒服的睡一觉。
我站起身,对邪龙说:“我该回去了。”
既然王上的人靠不住,那就自己回去好了。一路上也省的听他对我冷嘲热讽,我倒是乐的清净。
“急什么?酒都还没喝完呢。再聊聊吧,对了,顺便买头灵兽。”他热情四溢,硬拉着我坐下,给我塞过来酒。
我笑道:“就单喝酒啊,说实在话,我的胃有点难受。”
邪龙一拍脑门:“瞧我这个记性,来,这个将就一下。”他打开,那百宝箱一般的包袱,从里边扯出,一大袋子的牛肉干。
“你这次是要去哪里啊?反正我闲着没事可做,不如你就给点赏钱,我给你当个打手,你看怎么样?”他啃着牛肉干,整齐的大白牙,涮涮映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我恩了一声,想着。他大概不是,闲着没事干,是对那只飞鱼不死心。是不是他觉得,我伪装的特别好,那飞鱼就是我养的?
他见我半晌,也没搭理他。就看了看我,砸吧着嘴唇:“你看,你吃了我这么多牛肉干。我剩下的伙食,你该负责了。”
看来他是赖上我了,身份都已经暴露给他,一时半会的相处,根本就看不出人的好坏。现在要我带着他上路,这不是要我抱着个炸弹走路嘛。天晓得,他要什么时候动手。
“好吧!反正我那个不靠谱的护卫已经跑路了,那就由你来顶替他好了。”
现在,就是一万个不愿意,人家也还是要跟着,与其让他在暗处跟踪,倒不如让他待在身边,也还明朗些。
他满意的笑了,看他仪表非凡,想来也不是个普通百姓。只是一时间,还猜不透是官宦子弟,还是王室宗亲。
回到客栈,还是不见雨披,我算是仁至义尽。客栈一片狼藉,我们也不敢靠过去,生怕老板要我赔偿。这次出行,钱都放在雨披那里,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天微亮,踏着青石板,寒风一吹,就瑟瑟发抖。他一直无声观察,我把披风的帽子戴上,这样勉强好点。
“你怎么这样怕冷?”他在包袱里,乱翻一阵,找出一件带狸绒的袍子,海蓝色。“要不换上这个,你女扮男装,同我一起走,才不至于惹人眼目。”
我接过他的衣服,好一阵没发声。他偷偷看我:“该不会是嫌弃衣服难看吧?”
我摇头:“*没睡,我很累。”说着,全身疲软,一下栽倒。
他连忙扶住:“你真是太奇怪了,还好我是个正人君子,要不然你可是危险了。长得这么漂亮做什么。”他嘀咕着,把我抱上灵兽的背。自己走在一侧,小心照看。
刚才不揭穿,是因为揭穿的话,大家都难看。其实一早我就知道,他给我喝的酒有问题。方才回客栈的那段路,已经有点感觉。现在完全失去力气,也只有看他,打算怎样利用我,找到那只飞鱼。
回渺疆之后,我是不是该把雨披的恶行,对玉树王说说。我想,他会被活活撕成碎片。
醒来却在玉执的怀里,我怔怔看着他,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见我醒了,就把我扶住,说:“你自己坐好,于礼,我不该这样抱着你。”
我倦意道:“我不是跟邪龙在一起吗?怎么会在你怀里醒来?”
时下,他已经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本来要汲一口,听我如此问,就停住,转过身来看着我:“你倒好!叫我一顿好找,怎么跟个不相识的男人走,要是我父王知道,你就是浑身是嘴,你也说不清楚。”
“他给我下药了。”
我扶着沉重的脑袋,昏厥之后,什么也不清楚,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玉执不在国都待着,怎么会及时出现,还把我救下来。那个叫邪龙的,难不成是王子殿下的拖?天哪,玩什么?
“真不容易,倒还知道,是人家对你下药了。”被他这么一数落,我想起雨披来,底气十足的反攻。
“暂且不要说我的事情。你是不是该问问我,危机来临的时候。你父王给我的护卫,都做了些什么。他丢下我,自己逃之夭夭。你现在怎么还有脸骂我?这件事情,我会跟我父王禀告。”
他的眼瞪大了,随即又对我笑道:“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惊动你父王,要是他知道了,我父王不好解释。”
我鄙视道:“骂我之前,总要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连连称是,我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不要告诉我,你只是路过,碰巧救了我。要是你说不清楚,我很可能,认为所有的一切,只是你布的局。”
玉执显然是对我,马上清醒的脑袋,表示了深深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