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石破天惊
----第四节----计时与枪响预告爆炸与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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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
什么声音?男子的视线离开瞄准镜,循声低下了头——声音来自架着他胳膊肘的木板下面。
“难道?!”不详的情状让男子心慌。他赶紧放下狙击枪,掀开了木板:
红色的微光在傍晚昏暗的水缸里跳动着“00:00:54”的液晶数字。
塑胶炸弹开始计时了。
这就是风迪刚刚的杰作——他拨出了让炸弹开始计时的号码。
男子恼羞成怒,用力掀起木板,任由它重重地摔在一旁发出巨大的声响。那部遥控炸弹的老款手机已经不在水缸旁边了。
风迪看不到屋顶的状况,被声音一惊。
“可恶!”男子慌了神,“什么人干的?”
可男子依旧小心谨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吸氦气变声,男子始终没说一句话没吭一声,只是在心中默想。他开始静静地环视四周看看有没有别人。
突然又没了动静,只有炸弹倒计时时那微弱的“嘀嘀”声。风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剩五十秒爆炸。
男子耐不住性子了——他站起身来开始无所适从地四处乱转。看来要狙击的目标还未出现。
脚步很快,声音急促。
风迪再次抬起头往上看。
不过脚步声忽远忽近,没有方向和目的,没有靠近的意思。头顶的栏杆上也没有探出陌生的脑袋。
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举起枪对着广场。
图书馆前,公告栏旁;水池周围,广场中央。人们安闲地走着,完全没有预料到即将到来的危机与绝望。
男子的眼睑微调,视线穿透瞄准镜。
夕阳越压越低,阴影越拉越长,风儿盘旋不定越加慌张。
“哐啷啷!”
“啊!——”
随着“咻”的一声微弱而沉闷的枪响——枪口装了消音器,公告栏的橱窗玻璃被打碎了。站在公告栏旁的长发女生尖叫了一声,惊吓得倒坐在地上。
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长发女生的女伴小林微微侧身后倾,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公告栏附近的人们开始后退远离或是抱头下蹲。他们都被吓坏了。
“什么声音?开枪了么?”风迪透过枝叶的缝隙隐约看到了广场旁的骚动,“刚刚那是枪声?”
“哐啷当!”
金属或塑料器具撞击地面的声音——男子把狙击枪丢在了地上,脱下外套转身走回屋顶中央。
风迪愈发着急,却手足无措——不知道男子在什么位置做些什么,也不知道男子有没有其他的武器。
还剩四十秒。
公告栏的橱窗里,海报上魔术团团长的额头中央留下了一枚恶魔的唇印——弹孔。
片刻后人们才慢慢抬起头,发现了弹孔的小林循着橱窗对面方向的几栋建筑物望去——屋顶边已没人,窗户里无异样,高大的树木和刺眼的夕阳阻碍了视野的扩展,因背光而显得阴暗的钔捷楼只能看见一楼的一盏灯透过窗帘、玻璃和防盗网射出显眼的光芒。
人们开始四处逃窜寻找遮蔽物,广场上一片混乱。
“没事吧吴园?!”小林赶紧蹲下扶起长发女生。她叫吴园,她们都是大一新生。
“是子弹?!”吴园看到了海报上的弹孔后更加惊恐了,“它就掠过我的头发!哦天哪,差一点儿我就——”
“别说了!冷静点儿别怕,快过来……”小林把吴园拉到法国梧桐树干的背后,用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语气说,“他看不到你的,不不,他的目标不会是你的,相信我这是巧合……”
吴园依旧喘着粗气,闭上眼尽力调整呼吸,颤抖着仰起头又低下。
“没事儿的,放心……”小林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三十秒。
又听见了刚刚那熟悉的液体晃动溅起的声音——这次像是在挥洒。
“没办法了,”风迪心急如焚,“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突然间他闻到了什么刺激但不浓烈的特殊气味,编辑短信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张加快。
是汽油。
男子将地上的枪械和外套等物品洒满汽油后重重地将油桶摔在一边。
枝叶中、歌声里寒蝉和乌鸦不再出声,围绕校园的小河静静流淌。广场前的国旗迎风飘扬,风速杯和风向标随风摇摆,夕阳下明晃晃的油面也顺风四处扩散延伸它的领地。
“哔。”
短信发出去了。
屋顶传来了下楼梯的声音。
“男子走了吗?现在怎么办?该爬上去吗?还来得及么?……不对,万一是引我现身的陷阱……还不确定汽油是为了对付不知何处的我,还是用来销毁证据和线索……”
“事实只能穿向,没有脚印的土壤,突兀的细微花香,刻意显眼的服装,每个人为不同的理由戴着面具说谎,动机也只有一种名字那叫做欲望……”
风迪陷入了矛盾与碰撞的沉思,广播里歌声的行进标志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二十秒。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校园广播的歌声中突然插进了主播顿河的声音,“请世纪广场上所有人尽快远离钔捷楼!钔捷楼有危险!钔捷楼附近的人都尽快远离钔捷楼!……”
“干得漂亮,顿河……”穷途末路的风迪低头靠在拉直的麻绳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风迪最后时刻发给顿河的短信起了作用。
广场上的人们仍在逃窜——这次有了方向。记者停止了采访,门卫脱离了岗位,钔捷楼里为数不多的人也都跑了出来。
不过仍有例外。有两个人反而跑向了钔捷楼——小林离开了吴园的身边,丁灏海挣脱了沈台俭的阻拦。
“你要去哪儿?!”吴园转过头来紧张地大喊。
“夕阳在指引我……”仿佛有什么力量驱使着小林,她头也不回、步也不止,“好像我现在不去,多年来的念想就会失去……”
十秒。
屋顶炸弹微弱的“嘀嘀”声突然变得急促——时间不多了。
九秒。
尽管绳子破旧不堪、长度明显不足,但风迪还是做出了别无选择的艰难决定。
八秒。
风迪一只手松开了麻绳。
七秒。
夕阳从风迪的右侧射来,照亮了他大半个脸庞,穿透了随风摆动的长发的每一个间隙。远远望去,整个身躯就好像融入了亮得泛白的太阳。
六秒。
两手交替抓绳,身体逐渐下降;麻绳痛苦悲鸣,林海脚步临近——大家都还在努力,大家都还没有放弃希望。
五秒。
快降到三楼了,但绳子也快到头了。阳光折射过风迪额头上的汗珠,闪耀着悲壮的光芒。
四秒。
他一手造成的爆炸冲击和火焰高温将清扫屋顶上罪恶的一切。
三秒。
“晨曦的光风干最后一行忧伤,那么夜雨会洗净黑暗的高墙……”
两秒。
闭上双眼但并非绝望,等待巨响并迎接火光。
一秒。
“黑色的墨染上安详,散场灯关上,红色的布幕下降……”
“轰!”
血红的巨大火球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燃遍屋顶,爆炸的光芒消灭了阴影,把天地都照得透亮,刺眼得连夕阳都相形见绌黯然失色。强大的冲击波挣脱矮墙的束缚,栏杆索性弯折断裂,破碎的砖石四处飞溅,灼热的气流折枝斩叶。汽油溅满屋顶楼下,通天的烈焰踩着汽油的地毯肆虐舞蹈,壮大的蘑菇云伴随着滚滚黑烟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一切都结束了。
麻绳随着栏杆的下岗脱离了屋顶,小林和丁灏海淹没在了碎石和粉尘的迷雾之中。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吴园瞪大了双眼——她惊呆了。人们都是。
群蝉落地,群鸦四飞。
吴园靠着大鼎跪了下来。
“你刚刚才说别凑热闹来着……”她带着哭腔,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为什么自己还要……”
广场中央的遇难军人纪念鼎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迷雾中,只有钔捷楼前门捷列夫的雕像悄然屹立。屋顶的断壁残垣上耷拉着扭曲变形但还藕断丝连着的磁感风速杯和风向标轴杆,绿色的瓦片、水缸的破瓷、木板的屑末、断裂的麻绳、砖块的碎石,屋顶上各种杂物的残骸和灼焦的两脚架、瞄准镜、枪管、弹匣以及汽油桶等的碎片飞至楼下散落一地,有的还正在燃烧冒出浓烟,眼前一片狼藉。
“我见过这种绿瓦。”迷雾中的女生踢了踢脚边的瓦片,闭眼回忆。
记忆之轮飞速旋转,突然如同有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指引着她抬起了头。眼前所望的是敬军图书馆的方向,图书馆顶铺盖的琉璃瓦在夕阳的抚摸下熠熠生辉。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
沈台俭老师不顾记者们的阻拦,冲进了迷雾中的废墟。
女生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沈台俭跑到了女生的身边。
“好像已经没事了。”小林听见有人靠近,静静地说道。但她并没有回头看是谁,只是双手紧握胸口,面朝钔捷楼下迷雾中那不知是一个还是两个的模糊人影。沈台俭听了向那儿望去,她认得出那两个人。
丁灏海接住了坠落的风迪。
音乐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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