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纱的窗帘在会议室里摆动着,风越来越大,天空阴了下来。曾秘书起身将开着的两扇窗户关上。向外眺望了一眼,同时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墙壁灯发出微弱的光,最大限度的排挤着阴暗的降临。
会议室里正襟危坐的15名华天公司股东及机构负责人,也都眉头紧锁,暗自摇头。空气中弥漫着无奈沮丧,甚至恐惧。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会议室里静的只能听见壁灯所发出的“嗡嗡”声。
“我们从资产负债率考虑要度过这次危机几乎不可能,这使得我们自己是不是放弃这段时间拉锯,提前与大的债权人沟通,争取在负债后,仍能运作公司,平稳完成资金重组的过程,保住现有的核心公司机构,争取卷土重来的机会。尤为重要,请大家三思。”华天公司的大股东一个略有秃顶,微胖,嘴角一抹胡子,眼神深沉的看着大家说道。
“我同意老王的意见,只是不能这么快就拱手相让,要建议企划部,作两份企划,一个是针对性的还击,一个是有策略的转移。毕竟我们不是小公司,不能不做反应,不然我们损失会更大自己也觉得窝囊。”华天公司的另一个股东于军建说道。
“我认为,可以寻求与其他公司合作,放弃一部分销售和生产体系,利用其他公司和我们公司的资源,充分开拓市场,给债权人以实际的希望。诱使他们在公司资不抵债时放弃讨债环节,进入谈判过程。为公司重组争取先决条件。”市场开发部经理发言道。
“各位,我们现在很显然,已经手足无措了,每天工厂和运营团队的成本支出就高达400多万,如果再算上我们可以预见的不能挽回的市场损失,那就远远不是这个数了。所以垂死挣扎就变成泼妇骂街的行为,给社会舆论以借口,敌人会借此良机加快我公司的灭亡。事实是我们必需忍气吞声,请注意,我们要完成资本重组的议题才是我们必须要做的,现在,马上。决不能在抱有一丝幻想。”企划部的甄凯发言道。他的发言让会场上的每个人都陷入沉思,会场再一次静了下来。
华天公司是华天成的私人企业,一家以经营机械产品为主的私营企业。董事长华天成40多岁,略胖的身材,略带沧桑的脸上仍能看到曾经的俊朗。他呆着一副金丝眼镜,目光在镜片后显得有点游离,但也不失以往的从容和睿智。他重重的拧了一下眉头,像是要集中精力,也像是在躲避他的无奈。
“可以寻求与铁锋的合作,不能就这么让两个假洋鬼子把市场占去。”想到这儿,他缓缓的站起来,环视一下会场的众人,目光坚毅的道:“我给出两个方向,大家下去后准备,两天后再最后决策。第一:预算公司从亏损开始,到资不抵债的整个过程的负债总和;第二拿出一套完整的合作意向书,寻求与我们的老对手铁峰合作的机会。”华天成看了眼众人诧异的目光,转身走出会议室。
华天成从一个小小的修理厂一步一步做起来,如今发展成为员工3000多名,总资产30多亿的民营企业。现在华天公司股票已经在二线上市两年,正准备改组成为集团公司,并申请上市一线,却在半路杀出来两个合资公司,这两个公司完全以零利润的经营方式抢占市场,蓄意攻击公司股票,让华天公司的市场和经营出现了重大损失。现在这次会议,就像是临死前的悲鸣,有气无力,又无可奈何。只有华天成自己知道,这次才真的是大风大浪,他仿佛看到公司在商海中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千疮百孔,这场大浪足以将多年的心血吞没,没有任何机会翻身。他没有告诉大家,当初上二线股票时所用的资金是他通过关系弄到的一笔出逃资金,就是以洗钱的方式,弄来的资金。现在,对方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没有余地可讲。而景华和苍劲两个公司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不让华天公司彻底倒闭,而是要以最低的成本收购华天,从而使得这两个外来亲戚,有个能进入族谱的机会。这并不是杞人忧天,如果这两个公司真的将华天公司吞并,那中国的私营机械工程企业就将被拿走13%的市场份额。而且现在为止,这一切看来已经无法弥补了。
华天成独自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办公室,身体尽量靠在椅背上,办公桌的烟灰缸里还有一支半截的中华香烟在有气无力的燃烧着。
这就要结束了吗?创造一家企业用去了他将近大半生的精力,而短短的几个月这一切就将不复存在了,而且无能为力。这次会议只是给公司的员工一个心理准备而已,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是不可避免的了,可以预见到破产后债权人蜂拥而至,舆论嘲笑谩骂,和自己的自作自受的可怜相。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好像被尖刀生生拉锯着,胸口一阵阵刺痛让他呼吸有些困难。他不自主的调整了一下身体,直了直腰。但这刺痛却让他被动的用手捂住胸口,忽然一故暖暖的热流传到了他的胸口,包裹着他的心脏,让他轻松的换出一口气。那是他的妻子去世前送给他的白玉的剑型吊坠,在发挥着她奇特的功效,这些年只要有刚才的症状出现,它就能及时的缓解。他低头伸手握住这个吊坠,眼睛里闪烁着丝丝温柔,嘴角挂起了回忆的微笑。他又靠到了椅背上,双手攥着那个吊坠,喃喃的道:“小洁,谢谢你。”突然刚刚缓解的感觉不复存在,而喉咙现在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住了他的呼吸,好像有什么东西自胃里翻涌出来,不容他多想,反射性的向前呕吐了出去。面前喷出了一片血雾,他软软的倒在椅背上,意识里迅速的放映着各种记忆的片段,最后定格在一个女人的脸上,渐渐模糊...。。
身体就像散了架一样,处处传来酸痛的感觉,他想伸展一下手脚,却感觉碰到了什么障碍。现在他想睁开眼睛也睁不开,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意识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四周像是一个容积不足的甬道,压着他的身体,只能卷曲着。耳边传来水流的声音,和类似心脏的跳动声。“咚、咚”。渐渐的四周的水流声越来越快了,“咚、咚”声也迅速加剧,华天感觉身体周边的压力越来越大,自头顶传来一阵阵隐隐的抽力,大脑里满是“嗡嗡”的声音填满,身体像荡秋千一样随着奔流的水流来回摆动,周边的压力让他有种难以呼吸的憋闷感,他想要挣脱却又无能为力。忽然头顶的吸力一下子大开,甬道挤压着他的身体,要将他挤出去,头顶开出了一个洞口,身边的水流率先激流而出,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洞口挤去。他努力的想要挣开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仍然不能如愿。于是他尝试呼吸,但却自口腔和鼻空中呛出一些粘液,憋闷的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好多,他本能的想大喊一声,却听到“哇哇”的婴儿的啼哭,他感到非常混乱,耳边听到各种各样的嘈杂声,这次他不费力气的挣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两张满脸惊喜的女性面孔,她们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一个看起来年龄偏大的欢喜着叽里呱啦的叫喊着跑开了,剩下的这个女人转而慈爱的看着他,用嘴唇亲吻了他的脸,并把他深深的埋在她的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感觉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华天突然感觉这一切给他带来了未知的恐惧,浑身的无力感让他不情愿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他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