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有多远
以前你说的话还算不算？
你忘了
我还记得。
……
一年后。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快速掠过，像是广寒宫内的月光。
中原。
稻香村。
“别跑，走那么快会摔倒的。”后面，苏念雪追了上来。
这是哪里？稻香村。
她是谁？苏念雪，她们随波逐流，被冲到这里。
城依旧，却不复当初。
那些茂盛的、比山高的大树枯萎了，被雷光劈得粉碎，烧成木炭。
我来到你出生的地方，走过的路。
走在山间，苏念雪也这么想着。
稻香村，终年被迷雾笼罩，四面环山，可当她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这里已经被战火侵袭，留下的却是成片漆黑的烧焦的树桩和房屋。
整个村子，已被天火焚个干净，没有任何生命。
山上的那些树，都是千年难见的老树，此时也早已断成千截百截，仍闪烁还未熄灭的火苗，带着火光映射的浓烟在黑暗变得通红。
一场灾火，洗礼过这片净土。
申屠奎英跑在前面，苏念雪紧跟在后面，一脸愁容。
后面还有一个人，带着黑色面纱，满头飘然的长发顺过背后，腰间别有两只短刀的带着冰冷寒意的女子。
拥有蔚蓝的如海洋的眼，她的目光也如星辰般难以琢磨，她的心情如风云变幻难以琢磨。高贵的血统使她远离俗世，一颗心一尘不染，也最容易被触动。
她是个妖，是东海高傲的龙族，扬袖风生，抬步云起。悲时雨落、怒时雷鸣。轻动身形，远在千里，笑摇纤指，电光石火。
无数人倾慕她的容颜，连神也羡叹她的血统。
她不想在深海里孤独一生，为了自由的生活，她离开了龙宫，来到这世上。
那年她看到山中行走的两个人，看到那只布满裂痕的玉弓时，她就知道，这一辈子，她都回不去了。
而后，她摇身一变，变成一匹马，一匹高傲的龙驹，和她们走在一起。
为此，她可以抛弃一切，默默地跟着她们，去追寻相同路上不同的风景，
无论多苦，她也无怨无悔，因为她知道，这一辈子是有多么的难，能够为之付出一切，也是无上的幸福。
山很高，被白色的雾笼罩。
没有路，四周都是被烧黑的悬崖。
有一棵树在依靠在山崖底部扎根，蜿蜒着冲破天际，被天火烧得漆黑如炭。
树和悬崖之间，有一层层石阶，是由坚硬的青岗岩铺成镶嵌在山体内，又像是山本身自己生长出来的一样。
忽的天地一震轰鸣，顿时间，烟霞散彩日月摇光，万年老树节节滑落，老树枝干悬挂的半空，雨中带雾，青光冉冉，万年老树暮色苍苍。
老树侧枝延伸抵在山体处，时闻仙鹤唳凤鸾鸣，仙鹤唳时声震九霄，凤鸾鸣时风起云涌，一棵小树的影子隐隐若见，长在那端。
苏念雪抬头，忽见山崖底有一方石牌，石牌娇小字体清晰，可见其阔上有一行大字：风起稻香，云入江湖。
苏念雪眼中一凝，抱起申屠奎英快步走向那里。
那棵树，看着有些熟悉。
山千重，路千重，树影婆娑，几道身影缓缓在黑暗中攀登。
天空低沉如墨，苏念雪走在路上，怀中抱着一个瓷娃娃。
这一个夜里。
苏念雪一个人，独自走在山道上。
她的身后，那匹马变成的女子背着一截断木。
这时，她又重新恢复成人形，龙族血统高贵，生来就是人形，只是本相为龙罢了。
多么美妙的传说啊，顷刻间也都灰飞烟灭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在大浪中颠簸几个月才来到这里，依然没有人知道，只有她心中的秘密。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条路是有多么的漫长、多么的煎熬，真正走在路上，能体会到的是无止境的艰辛和困苦。
这个夜晚，她沉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任性。
荧光如火，木桩上星烟微作，不远处，未灭的火重新燃烧，那棵巨大的通天古树顿时被炽盛的火花笼罩，引燃整片天空。
苏念雪闭上了眼睛，此刻她已来到半山腰，来到那棵小树生长的地段。
她看到了，地上散落的千千万万块碎石，原来这棵树是被压在山石中，因为大火而重生。
山上的树已渐焚成灰烬，开始向上飘飞蔓延，逐一变成白色的雾。
站在小树前，苏念雪睁开了眼，那双黑白的眼逐渐被一层白雾覆盖，一滴水珠从她脸上落了下来。
这感觉是多么的熟悉。
距离小树不远的地方，山崖破开一个大洞，痕迹如新，似是刚掉下来不久，之前压在小树上的那块巨大的山石，由内而外被它顶开，而后为大火所焚，四处散裂。
墨绿色的树皮晶莹如玉，正朝着两侧翻卷，树干中竟然是空的，像是被人用刀子划开，取走里面的东西。
“我来了，你在哪儿。”
轻轻抚摸着，她摊开手将两页树皮合了回来，继而是她惊愕的眼神。
她看到了，看到树皮上刻下的两行字：菩提无树定三魂，明镜非台乱此生。
她的模样很愕然，这些字是多么的熟悉，是她看到过的最特别的字。
飘逸不羁，并非中规中矩，不是很好看，但一气呵成，拥有独特的韵味，仔细看去，你会发现，字中隐约间有一个人的影子。
她的模样很凄然，当然，也是很美丽的。
接下来，她看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奇迹。
原本茂盛的被天火焚成炭火的树桩忽然迎风点燃，一粒粒通红的火苗冲上天际，化为满天星，甚是浪漫。
忽地，从天上掉下一滴水，晶莹剔透，落在小树梢上，散了开来。
茂盛的深绿色的叶迎风挥舞，像是在欢呼，在和她示意。
粉色的花瓣拱在周围，白色的簇毛花针细小的向撑开绽放，成千上百根白色的银针笔直的突了出来，像是一团团荆刺。
“预示着新生么。”
雪白的花针落了一地，飘荡出令人陶醉的馨香。
苏念雪闭着眼，脑海中的一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一个人正朝着她挥手呼唤。
莫离。
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她轻轻地小心翼翼的在只有她手臂大小的树干上刻下了两个字。
“姐姐，你看。”这时，小英说话了，她伸出手指向山的对面，那里有一道身影，站在一棵覆盖白色雪花的树下，正朝着她们笑，那张脸是多么的熟悉。
她的眼也逐渐被一种别样的光充盈着，那是对未来的期望。
她开心的笑了，嘴角上扬的美丽的弧线，一扫愁容，就像春天里的晨曦，娇滴滴的，柔和的，温暖的，倾国倾城的。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败。”
苏念雪笑着，冲了过去。
大唐九天，她独拥两枚。
人生百态，她只恋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