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满桃花闲照水,
溪前芳草暗摇风。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楚宸国都金陵,楚宸国清玄一十八年二月,春雨绵绵,春寒阵阵。
这一天,海心月带上随身丫鬟青宜前往京城郊外的桃花山。
桃花山离都城十几里,五座山峰延绵相接,形状似盛开的五瓣桃花,遍地是野桃树,煞是好看。海心月在一次采药时,发现了一个极大的山坳,几乎占去了整座桃花山的一半!且此地山势极险,荒无人迹,三面绝壁,唯有南面一条荒芜了不知几百年的小道通往山外。于是海心月用了些心思得到了此山的地契,又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改造,几年来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之人到此,这处山谷俨然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规模不小的千人村落,海心月也因循着山名而称之为桃花村。
如今的桃花村风景如画,小溪漴漴,沿溪满是桃树,由西而东蜿蜒而行,最后汇入了山谷东边的一处深潭。山谷内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田间绿茵满目,池中鱼戏碧水。往来种作的男女怡然自乐,奔跑嬉闹的孩童笑语不绝。南面的一角,用篱笆围成了一个足有四个足球场一般大的平旷草地,靠边整齐地摆放着刀剑枪戟等武器,一看就是个练武场。旁边则是一系列的连排房屋,里面隐可听见琅琅书声,连排房屋的正中间,正是整个山谷的出口,大门口上悬着一个牌匾,上面是三个小篆大字“天一谷”!
桃花村内,不论男女老少,皆各司其职。下至五岁孩童,上至成年男女,都要进行各种识算教育和武力训练,最后各因其才或医或商或武或农。表面上看,这与一般村庄无异,平静和谐无争,但实际上,田地里种植的皆是药草而非庄稼,全村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懂武懂医术!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溪边的桃树下,十几个妇女正在收采着绿津津的三散草。树荫深处,偶尔还有黄鹂鸟清脆的鸣叫声,宛转悠扬。海心月来回行走在田间,田地里大片的丹参也即将进入采收时节,观察着这些丹参的长势,脸上不由盈满了笑意,询门了青宜几句,满意地吩咐下去三天后开始采收。观看天象,再看着那鸣叫的鸟儿上下欢飞,看来这场春雨傍晚开始便会慢慢停歇,将迎来大半月的大好晴天,正好晒制了收下的三散草和丹参!
日落西山,回程时,海心月一行来到一个僻静幽暗外。忽然,狂风骤起,花枝颤动,抖落了无数粉色的花瓣。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不到一瞬,马车四周便围满了几十个黑衣人。
“主子,近几天有一股势力在跟踪我们,现在又出现了。”说话间,青宜掀开车帘跳了出去,一扬手,不知名的粉末到处,倒下一批黑衣人。红株亦不示弱,一头扎进人群中,一时间刀剑碰撞之声四起。
为首的一人手握利剑,见此情形,一言不发,目标明确地向马车袭去!
耳尖一动,听闻着劲风袭来,海心月纹丝不动,平静的面容下无数念头闪过,来人是谁?受谁指使?目的何在?
“呯!”利刃刺在马车上,闪起了一串刺眼的火花,这马车竟是最坚硬的玄铁铸成,岂能被一般刀剑所能刺穿?海心月唇角微翘,心知车内亦不可久留,于是手心捏紧一个小纸包,朝车外飞身而出。
黑衣人看到海心月出现,攻势愈发凌厉起来,一时间满地残枝碎叶,花红满地。主仆几人各自被数量众多的黑衣人围在了正中。
眼前这些黑衣人个个训练有素,内力深厚,出手皆无虚招。主仆三人神色微变。这次出门,除了车夫,仅海心月和青宜红株主仆三人,哪怕功力再高,也敌不过这百人轮战!
海心月见那黑衣人的剑上隐有蓝光闪烁,心知剑上抹有巨毒,虽那点小毒造不成威胁,但人数悬殊依然是处于弱势。衡量之下三人也不恋战,青宜准备以毒药掩护,寻找机会辙离。但对方有近百人之多,想在脱身谈何容易!就在海心月瞅上一个空子发出求救信号时,黑衣人同时从不同方位出手,海心月心惊之下一个旋身,几个黑衣人应身倒下,但挡得了一剑却躲不过其它,不多时她们几人的身上都已中数剑,在战斗圈外的黑衣人首领趁此机会,“嗖”!一枚暗箭正中海心月的肩臂,冷箭上的一股强劲的毒素随即沿着血液快速漫延。
糟糕!是南皇族独有的“萎心散”!
“主子,属下压后,快走!”身边的侍女眼峥海心月受伤,瞬时红了双目,双手的短剑螺旋飞出,血光飞溅,眨眼间便收割了十数条生命。
“哈哈,别妄想逃了,今天就是你海心月的死期!”黑衣人首领一脸得意,狂笑下那胡须大脸愈加显得狰狞!
“不知心月与各位有何仇怨?今日尔等无故相逼至此,他日我必百倍奉还!”
“哈哈,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黑衣人笑的愈加狂热。海心月看着周围的情形,咬咬唇,也不说话。此萎心毒甚为霸道,为今之计,唯有赶回海王府,用自己在院内培植的苦蓣配药才能压制毒性,而要完全解毒,普天之下,非南皇族唯一的湘莲珠,无药可解!
心下暗自思量,这里是一片桃林,林木密集但纤弱无法遮避身影,山丘不少却低矮不足以藏匿形迹。只有穿过这片桃林才能接近城门,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尽量拖延时间,让附近的力量前来援救!想到这里,海心月拼尽内力边打边退,同时服下解毒丸,可是,明显这毒不是一般解毒丸可解,本已受伤的海心月意识已是开始模糊。身旁红株和青宜两个也是成了血人。
就在力有不支即将倒下时,突闻一声轻响,身边的花枝微颤,倏地闪过一个冰蓝色身影,脸带金色面具,右手轻扬,几道金色的光芒闪电般朝黑衣人射去,只听得黑衣人队伍中有人惨呼着大呼:“流星冰针!流星冰针!”
冰蓝色的光芒来回上下闪动,少年剑舞花飞,直到最后一名黑衣人倒下,海心月从眼幕的缝隙处只看到花雾中冰蓝的身影,青山下的山道上桃花满天飞,谁都未能看清他的容貌。
醒来后的海心月,闻到阵阵药草芬芳,便知道自己身在海王府的芳菲院中。
下了一整天的雨,天地间浓的化不开的雾色,深夜暗墨的天际,无云、无风、无人声。
院墙外,寥落的几棵老树。院内,除了一树桃花,满地都是培植的草药。
十四个年头过去,芳菲院早已没有当年的繁华。富丽堂皇的外表下,没有了热闹和温暖,没有了人气。
深夜,桌上闪着一点烛光,一个十三四岁的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的身影,垂下的眼帘让又长又卷翘的眼捷毛在细嫩的脸蛋上投下一片阴影,虽然穿着简单略显陈旧的衣服,但丝毫无损她一身无双的风华。过了许久,仍是在桌前不动一下。沉寂的夜里,偶尔有一两声野猫的声音传来,却是更显得凄凉。
少女面前的桌面上,是黄昏前琳琅阁送来密报,上面是简短的五个字:“皇宫擎龙卫”!
盯着桌上一豆烛光,想起九死一生的瞬间,海心月又想起那个未见其面的一袭冰蓝长袍的男子……
“红株,你说那人真的是圣雪楼主?”
“对,萧清醒来说他用的暗器是流星冰针!圣雪楼的楼主用的暗器就是流星冰针!”
“听说他一身风姿清华无双,但每次出现都带着金色面具,世上谁也没见过圣雪楼主的样貌。”
“这次好在他出现救了我们小姐,总算是有惊无险!”
此时的毒素已被懂医理的丫鬟青宜压制在心脉之外,虽然性命暂无影响,但这副身躯现在依然嬴弱非常。从中午回来到现在,在这富丽堂皇的芳菲院里,除了三个服待她起居饮食的丫鬟外,一如既往无人过问。听着耳边丫鬟们似有似无的低语声,海心月心里不禁涌起烦闷之意,她每次离开海王府,都是由璎络易容成她的模样守在芳菲院中,而且她每次出门都非常隐秘,这次为什么会有皇宫中的人来偷袭?而且下手极为狠厉,似乎对她是不死不罢休。最主要的是她的行踪是如何暴露出去的?脑中灵光一闪,怀疑马上指向了府中的那些女人们!如果猜测没错,这芳菲院的外围,怕是早有人监视着了吧!
她的脑中又响起了半昏半醒时听到的一句话:“杀了海心月,赏银万两!”很明显那些人就是冲她来的,而且那是有预谋的劫杀,没错,是谋杀!京郊外的谋杀和中毒,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自已的存在对皇家有什么影响吗?他们刺杀的原因,是因为她王府郡主的身份,还是说她琳琅阁的阁主身份已经泄露?
还有那个圣雪楼主,真的只是巧遇救了她吗?她醒来后专门让琳琅阁的人出动去查这个人,却是十分有限,所有的资料寥寥显示,这圣雪楼设在琉焰国境内的圣雪山上,正好处在琉焰国、楚宸国、南琼国的三国交界附近。圣雪楼主每年都会出山一次,行走五国,巡视圣雪楼的产业一个月,而这一个月,也是脸带金色面具,行踪飘忽,见过什么人、做些什么事,目前资料均显示为零。
圣雪楼的开创者是百年前就已经盛名天下的圣雪仙翁,传言说他专擅于奇门循甲之术,武功更是集百家之长,臻于化境,既能化水成冰,又可凭空生火。切,这样的人物,那不成神了吗?大概与前世被神化了的姜子牙差不多吧!总是被世人夸赞过度外加欺世盗名的结果——海心月不屑地心想。
圣雪山下,山峰高耸入云,常年云雾缭绕,肉眼所见处,皆是白雪覆盖。除了白雪和流动着的雾气,几乎没有其它的颜色。就如同一个若隐若现的世外仙山一般,没有人间烟火。山口处设置了机关阵法,懂阵法的,未必解得了里面的机关;破了机关的,又未必可从阵中出来,所以,圣雪山近百年来还没听说过有人能闯进去。作为圣雪仙翁的唯一弟子,没有人知道现今的这位圣雪楼主的武功到达了什么样的程度,因为从来没有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只要敌人靠近他十丈之外,流星冰针一出,几乎没有生还者,更别说有机会与他交手相搏了。总之在世人的眼中,圣雪楼和圣雪楼主,就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存在。
揉揉额角,海心月收回心思,放下刚看完的一本书到床边斜倚着闭目而眠。
一夜无话。窗户已透进了晕黄的光亮,天终于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