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贺福被带回了五皇子府,不用海心月详说,楚云飞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从五皇子府出来,已近傍晚,行人稀少,夕阳正红。
五皇子府邸的对面,是雪王府,同处于正德大街左右两侧最靠近皇城的位置。正德大街右侧,依次是大皇子府、二皇子府、五皇子府,其他皇子尚未成年居住宫中。而左侧的雪王府,占地竟然是三位皇子的府邸面积总和,与三座皇子府两两相对,琼楼玉宇,重阁叠殿,说不出的豪华气派,除了面积小一点,和皇宫有得一拼。
只是,雪王府似乎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人气。这和对面排在第一的大皇子府前的车水马龙成为了鲜明的对比。黑晶石铸成的高墙内,除了一簇簇不甘寂寞地从墙内伸出来的枝桠,听不到半丝人声。
走出五皇子府,站在正德大街上,海心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几次,她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侧耳细听雪王府内的动静,依然是没有丝毫动静。往雪王府方向看了几眼,雪凌天还未回京,如果暗中有人,那么是敌是友?就算是雪凌天回了京,十年不见,谁知道如今他的心思和儿时是否相同?海心月暗里思量一翻,也没再作耽搁,快速前行,往人多的地方面呈去。
为谨慎起见,海心月七拐八绕,先进了间小医馆,谁会想到海大小姐与这些小医馆之间的关系?从医馆后门出来,再穿过几条小巷,闪身进了一家成衣铺。不到一刻钟时间,和青宜两人各换了一身男装,随即大摇大摆地从成衣铺离开。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主仆二人正好趁着夜色隐秘地返回了芳菲园。
“主子,怎么这么晚?再迟些我就要出去找你了!”见到海心月出现在墙边,红株嚷道。
“府里怎样了?”
“主子,你没看到珍瑚院内,那叫一个愁云惨雾啊!”红株皱起她那娃娃脸,可惜再怎么佯装愁苦的样子,那丝丝笑意还是从上扬的眼角中外泄。一脸崇拜地望向青宜:“青一,我真服了你了,没事捣鼓的那些玩意,到关键时刻还真是有用!改天我也得带上一些防身!‘半月跳’这名字起得可神了,你不知道,海二小姐那副模样,哈哈……笑死姐姐我了!”
看着红株在那边兴奋地学着海心瑚她们张牙舞爪、乱蹦乱跳的样子,青宜唇角抽了抽,没答话。
“青一,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在夸你耶,好歹说说两句吧!”
“说什么?说你这江湖人人闻之丧胆的血主,在这里幼稚地学人家青蛙跳?”青宜冷冷地应道。
海心月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而红株,呆了片刻之后,差点笑滚到地上!
没得说啊,那海心瑚和动物着实有缘,中午在醉香楼被暗讽为“乌鸦”,现在更是直接被称为青蛙!
璎珞笑着从里屋出来,上下打量了海心月一眼,替她拍拍后背顺了顺气息,道:“好了,别闹了!主子,热水奴婢已经准备好了,进去沐浴把衣服换了吧。稍后就上晚膳。”
海心月停止了咳嗽,心内温暖一片,朝璎珞做了个鬼脸笑答:“知道啦,管家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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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瑚院内,本来狼籍一片的地面早被下人打扫十净,帐帘低垂的雕花红木大床上,湖心瑚精疲力尽地躺着,“噗——”一口乌青色的血液从喉咙深处喷出,喉咙溢出沙哑的低喃声,身体表面都已被她抓得血痕累累,每一处都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让她有如置身于热锅之中。然而即便如此,那渗入五脏六腑的奇痒依旧无法缓解,只是她却再没力气折腾了,只觉得胸口有着什么东西在上窜下溜,极为的难受,想晕却又晕不过去。蹙起了修饰精美的眉头,挣扎着张开眸子,戾气自瞳中溢出,一定是海心月!
“母妃,快帮我想办法,女儿受不了了,海心月那贱人!要让我知道是她动的手脚,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断!母妃……”
榻下的几个丫环们战战競競地站着,仿若立于冰山火海之上,身体几不可见的颤抖着。
“瑚儿,别用手去碰脸,大夫说了,再抓伤的话会留疤的!”杜侧妃见自己女儿痛苦的样子,心如刀割,频频伸手拉着海心瑚想要往脸上抓的手。
“疤痕?”海心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同时也想到自己有失去理智时,根本想不到自己抓伤的何处。一听说疤痕,身上的痒意更为剧烈,忍不住大声喝到:“快!快把铜镜给我拿来!”
丫环把目光投向杜侧妃,迟疑着不动。
“你们这些死奴才,快给我把镜子给我拿过来!”看到丫环们的神色,海心瑚慌了神,两道清泪顺颊而下,难道,自己已经毁容了?不,不会的!“母妃……”
“瑚儿没事,你现在是有伤痕,但大夫说了,这伤口很浅,而且疗治及时,过一段时日就会恢复如初的!”杜侧妃赶忙把女儿抱在怀中,解释道,“现在最主要的是,千万要忍住,别再抓伤了。”
可是,海心瑚更陷入了被毁容的恐慌中,哪有心思听她的话,不知从哪来的必气,自个从床上挣了起来,扑到了梳妆镜前。
“啊!……”当一张遍布血痕的脸出现在铜镜上时,尖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瑖瑚院!
“我可怜的瑚儿!没事的,过几日就没事了!”
“我的脸——,不,怎么会这样,母妃,大夫呢?我不要……”海心瑚捂着脸,哭叫不休,边身上的剧痒都被抛诸脑后。“母妃,大夫怎么说,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才好?”
她实在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她这是患了什么病?要是一直医不好怎么办?她还要成为皇子妃,太子妃,她不能毁容!
“瑚儿,放心哪。大皇子那边已派了太医来看过了,说是一种不知名的毒素,对身休没有影响,忍几天自己就好了。可怜的瑚儿,你别挠啊!”杜侧妃让海心瑚哭的六神无主,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担心还是少不了。太医都不认得的毒,谁知道能不能好?多久才好?她可就一个宝贝女儿啊!“瑚儿,娘亲这就进宫找皇后娘娘去,让皇后娘娘想想办法,能不能请天医谷的神医来看看你。花儿!”
“侧妃娘娘,奴婢在!”
“照顾好小姐,本妃要进宫去!出什么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是!”花儿惶恐地曲膝低头。
杜侧妃刚出了珍瑚院,海心瑚就一把推开了花儿,也顾不得身上的痛痒,赤着脚就真门外走去。
一定是海心月那贱人下的毒!十几年来,海王府谁敢惹她?和她有仇怨的,敢与她叫板的,就只有海心月!只要有这个女人在,就一定没好事,受了她一整天的气,才刚回府就浑身钻心透骨的痛痒!以前她呆在芳菲园不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好好的,自从几天前那贱人受伤回来,整个人就象变了个人似的,还处处与她作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妖邪附体了!她的中毒肯定与她有关,她一定要找她算帐!
“小姐,你要去哪里?”花儿见她气急败坏的神态,赶紧上前拦住她。
此时的海心瑚哪还有半分理智在。眼中的戾气从眼眸中射向花儿,生生让花儿止住了阻拦的动作。往日温婉优雅的大家闺秀,顿时化身为魔鬼一般,满脸血痕,狰狞凶狠的让人不敢近前。没有了花儿的阻拦,海心瑚很快到了院门口,正要抬脚而出,迎面撞上了一个女子的身体。
“二姐姐,救救妹妹啊,我完了!我活不了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再次在珍瑚辽响起,让站立的丫环们忍不住一阵阵头皮发麻!
“鬼呀!……!”两道同样尖锐的声音冲出了很远很远,随之一片死寂!
两个女子怔愣着看向对方,足足对视了十几秒,才同时出言:“二姐姐(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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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珍瑚院如何热闹,海心月主仆三人依旧发往常一般,晚膳后,在院子里各忙各的活。
而今日那海心月视而不入的雪王府中,唯有一处院落灯光敞亮,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一身霸道之气。而桌前一抹黑影,正细细地将海王府内的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回报给自家主子。
当说到海心瑚海心如两人的密谋时,男人本来随意的身子冒出了冷气。嚯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她们要与大皇子联手,密谋对月儿下天医谷的‘美人睡’?”
站在那里回话的男人被自家主子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抬头对上面色阴沉的主子如实道:“是的,爷,据说前些天皇后得到了一种名叫‘美人睡’的毒药,又将之赐给了杜侧妃也就是海心瑚的娘。今儿个大皇子、海心瑚姐妹同时中了一种不知名的药,却不是毒,只会让人浑身痛痒,却身体无关分伤害。怀疑是郡主所下,所以……”
男人正是京城内盛传将要回京的雪王府战神小王爷,雪凌天。
天医谷是近年才出现的,直接效命于琳琅阁主。主事者青衣药女,甚为神秘,所制奇药无数,且所制毒药无人可解,更被传有起死回生之力。而那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琳琅阁主,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雪凌天沉吟着,皇后为什么能得到天医谷的药物?本来这些小门小派的他从没放在心上,但如今,却是好好查一查这神秘的天医谷了!
还有那琳琅阁,近年来也是越来越嚣张了,就连远在边境,也有琳琅阁活动的迹象。以琳琅阁富可敌国的资产,其在五国的影响力,魅影楼神垅见首不见尾,还有那占去了楚宸国内几乎三分之一的商业份额,每一项都让他不可能做到无视。
“天医谷的药物,通常是怎样流出市面的?”
“京城内的一家‘天医楼’,就是天医谷医治售药之处。口碑很好,经常医治那些无钱治病的百姓,无偿赠医赠药;有一些高官贵客,甚至是皇室中人,若以身份相逼,天医楼也能拒之门外。总之,治不治、卖不卖,一切全凭天医楼的大夫高兴。”
“‘美人睡’是什么毒,能查得到吗?”
“为青衣药女的主子琳琅阁主所独制。且刚研制出来不到两个月时间,千金难求,听说如今尚在改良之中。中此药者一睡不起,却无中毒迹象,无解。”
“白渊,明天起派些人去查一下琳琅阁,至于月儿那,你不用跟着了。”天医楼是吧,明日本王亲就自去会会那些傲气冲天的大夫们!有必要的话见一见那神秘的青衣药女。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抢在楚云琏他们还没出手前,先把“美人睡”先解决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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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园。
某女睡得正香,丝毫不知自己已在阴谋之下,而阴谋所用之物,还是出自自己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