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花落月和炽水寒终于告别了青玉山进入中洲地界。中洲之地广袤平坦,阡陌纵横,百溪汇流之处奔入东荒仙海,城池如星罗棋布散布在大地之上,城阙内屋舍俨然,或大气或灵巧,不愧为人界福地。炽水寒和花落月越往前行,人口渐稠,只见农田村落繁盛,城中更是车马熙攘,往来不绝,比之紫月城和边陲之地更是热闹繁华,叫花落月和炽水寒大开了眼界。
这里居住的凡人那么多,难道还愁找不到愿意以三魂七魄交换的凡人么?
可是,很快,花落月发现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
中洲繁盛,富饶美景,反让此处所居之人更眷念凡尘。不要说以三魂七魄交换,这里几乎人人都渴望着长生,更钦羡着仙神的长生永世,所以,遍地可见的竟是立志修仙之人。城中更是多设修仙居士常聚的茶坊楼阁,耳边所闻无不是各种仙家奇闻和修仙秘术。
此番情景显然大大出乎花落月和炽水寒意料,不想仙界的长生竟如此被人界所推崇。在连续碰了一连串钉子后,花落月有些闷闷不乐,倒是炽水寒一如既往,即来则安。他提议,既然在中洲城中暂无佳法,不如直接前往东荒仙海一探,毕竟,那里才是仙界与人界互往之地,说不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花落月当然赞同炽水寒的主意,如今的炽水寒,早已今非夕。除去那身让人生畏的强大妖力,他深邃的眼底在凝眸处越发地透着久远古朴的沧桑,仿佛沉淀了漫长岁月里的慧光。她知道,现在的他,脑里有着无妄对六界的所知,远比她知道得更多,再不是当初那个傻傻靠她保护,使不出半分妖力的弱妖。
她心里是有些羡慕的,不过,她更庆幸,幸好,他是炽水寒。
前往东荒仙海的路途上,他们惊讶的发现,许许多多御风而行的仙士掠过他们头顶的天空。这些仙士是尚未列仙的凡人,却已有一定修为,修炼一身仙术,为了真正修成仙身,臻抵仙界,他们不远万里从四面八方前赴东荒仙海。
炽水寒施法为花落月和自己藏起妖气,也架起腾云之术,与众仙士结伴而行。凭着在人界的一段时日,他一路上与众仙士谈笑风生,竟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如今仙界授封的四方仙尊,以强大的仙力威震四海,更守护着支撑着仙界四方的擎天之柱,维持着仙人两界的安稳。而这东荒仙海是东荒仙尊的仙辖之地。相传东荒仙尊乃是唯一一位由凡修仙,最后位列仙尊之位,所以,他在这东荒仙海上以十二月时季化了十二座灵岛仙坛,以渡欲修仙的芸芸众生。十二灵岛广纳人界有仙缘具仙根之众,据闻每三百年,便会推出十二名仙选之人,只要通过仙界的试炼,便能飞身仙界,授以仙职,是凡人想要修仙的唯一途径。
花落月奇道:“可是,凡人的寿命大多不过百年,又怎能等到这试炼之期呢?“
仙士们一脸诧异:“姑娘难道不知,进入灵岛之后,皆以辟谷之术维持生命。若是修为不够,或中途而退或寿终不待,这便是凡人修仙要过的第一道试炼。姑娘是修仙之人,怎会连这也不知道?“
炽水寒赶紧打圆场:“我两乃是偏远之处慕名而来,实在是孤陋寡闻,倒叫大家见笑了。
花落月自知差点曝露身份,便不再多言,转眸向远方望去,只见东荒仙海已至,天海一色,浩瀚无边。海面上漂浮在半空中的十二座仙岛,仙灵充沛,落在花落月的眼中,便是十二个闪闪发光的巨大光球。
炽水寒和花落月跟着一干人等落在了最大的仙岛上。不想这灵岛之地山谷烟雾缭绕,山涧飞瀑流潺,各形奇石异岩夹道而耸,树木葱笼,野花点点,花落月和炽水寒只感阵阵清幽花香扑面袭来,胸中一透,大为舒适。
想那东荒仙尊仙法如此了得,以人间之境造了这么一处世外桃源!
来此岛的凡人甚多,三两成群,或比武切磋,或闭目凝气,花落月看得出,他们修为不浅,承载了仙灵之力的魂魄如七色琉璃般流光莹润,已非普通凡人。
然而,只除了一个人例外。
那人身着破旧的布袍,体型消瘦,脸色蜡黄,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却一刻也不停歇地在人群中往来奔走,显得尤为突兀。花落月能感觉出,那人不但没有半分灵力,更像是将死之人般,魂魄之息十分微弱,她心中百思不解,这样的人,也能修仙?
只见那人不停地拦住从他身边经过的仙士,口中求道:“你们可有懂回魂仙术之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娘子,我李元年愿倾尽所有为报!“他苦苦哀求,却并没有得到众人的同情,反是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那人一路跌跌撞撞,像个纸片一样仿佛随时就要被风吹走,直到炽水寒一把扶住了他。
当他看见眼前的炽水寒时,眼中登时大放异彩,连忙跪下道:“你一定是这里的仙君!仙君,求求你,救救我娘子,你要什么都可以,我都答应!
一旁的花落月会意一笑,她抿着嘴道:“可惜他不是仙,但是,却说不定有办法救你的娘子一命。“
这个落魄的李元年,如花落月所料,他的确不懂任何仙术,更非修仙之人。他以毕生积蓄,求得他人带他来仙岛,是为了求见仙界仙君,救他娘子。可是,在这岛上徘徊了数日,他不但未能如愿以偿,更求不得任何愿意帮他或者说有能力帮他之人。而据闻,他的娘子乃是因被妖所伤,以致沉睡不醒。
若真是妖的原因,炽水寒倒有的是法子,这会是一个不错的交易。
当花落月提出条件的时候,李元年只略略沉吟了一下,便带着视死如归的目光,咬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们。“
于是,二人跟着李元年前往他位于中洲城郊的家,那是一处十分破旧的小院,想必自他娘子身染怪病后,他为了求医四处奔走,而致倾尽所有,家徒四壁。
一别数日,李元年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他大步推开房门,冲进屋内,蹲在他妻子躺着的床上,深情地注视着她的脸庞,柔声道:“阿清。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这一次,你很快就可以完全清醒过来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花落月走近床边,神情一愣,开启心音对炽水寒道:“这个女人,她已经死了!“
炽水寒闻言脸色一沉,却伸出手碰触了到那名女子冰冷的手指。
古怪,太古怪。
如花落月所说,那名女子的确早已没了气息,三魂七魄不在体内,在他们面前的明明是一具已亡的尸体,而且死去之期显然绝非近日,可是怪就怪在,这具没有魂魄的躯体竟然却没有半分腐坏,皮肤和肌肉竟如活人般柔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炽水寒心中大疑,却不动声色对李元年道:“不知你娘子到底是被何妖所伤?伤后的具体症状又是如何?“
李元年满面悲凄之色道:“我娘子乃是三年前被一只红色蝶妖所伤,从此沉睡不醒。可是,她每个月总能清醒几天,说话行动也和寻常无异,但是几天后便又会突然陷入沉睡,任凭如何都醒不过来,不知这究竟是何因?“
炽水寒眼波微动,却神色自若地笑道:“如此,我们便留下打搅几日,等你娘子清醒来,我有一些话想要亲自问问她。“
当晚,花落月和炽水寒便在李元年家留下,待李元年睡去,花落月方才对炽水寒道:“我瞧那名女子已经死了许久时日,怎么还能还魂?莫非是他娘子舍不下他,在鬼界用了什么办法每月还阳与他团聚?”
炽水寒摇摇头,他的目光锋锐如刀,语气谨慎:”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在她的体内察觉到的,是一丝若有似无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