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漂浮着血红色的云块,一群群黑压压的海鸟扑棱着翅膀划过天际消失深蓝的海平面上。压抑了许久的雾城终于迎来它夏末的最后一场雨,倾盆大雨洗刷着柏油路面,带着一股刺鼻的闷热气息扑鼻而来。顾念安神色空洞的站在落地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街上三三两两在雨中划过的车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跳下去。如果不是洛熙出现的话,或许她就真的落下去去。
“这个世界就让你这么绝望吗?是不是他死了,你也要跟着去啊?”顾念安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眼前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如今歇斯底里的冲她吼,他的声音里有带着恐惧的颤抖与气愤。顾念安轻扯嘴角,勾勒出一抹不屑地微笑,答非所问。
“洛熙,如今初晨的一切都落在你手里了,你为何不放我离开?”洛熙呵呵的笑着,他一把按住我的肩,淡红色的眼眸此刻猩红如血,他说。
“放你去死吗?如果你还在怨我当初没有伸手救他,那你杀了我就是了我求你不要继续折磨你自己了好不好?就算你要杀了我替他报仇,我也绝对不吭一声,我只要你好好的。”说罢,他松开我一声不吭的掏出他随身携带的手枪,硬生生的塞在我的怀里。我垂眸看着手里的67式微声手枪,嘴角泛起一抹苍白无力的笑。随即,我想也不想便举枪冲他的胳膊开了一枪,
67式微声手枪,如果使用普通的手枪弹就是微声,据说是用专门的减装药弹可以做到无声,寂静的房间里我听到了子弹穿过他皮肉的声音,他因为疼痛而踉跄的退后了几步,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半的无奈与一半绝望。
“原来,你真的下得了手。”血液的铁锈充斥着这间带着西方浪漫格调的卧室,我轻轻的把枪扔在白色柔软的床上,静静地阖上我疲惫不堪的眸子。
“只要参与绞杀他所有行动的所有人,都要付出相应等同的代价。”洛熙愣了愣,随即他如同陷入疯狂一般,肆无忌惮的笑声让我的耳膜隐隐作痛,他尖锐着声音,不顾他受伤的手,紧紧握住我的肩,剧烈的摇晃着我。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这样你就替他报仇了啊?”我恹恹欲睡的皱了皱眉,目光瞥到他冒血的胳膊,轻叹一声。
“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从未想过要了你的命。我和阿晨说好会离开,会把噬月交给你,可你为什么就等不及?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倒在我面前,而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我有多着急与心痛窒息。如今,我只废了你一只手,我们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我转身准备离去,门外站立着几个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的男子,他们一见我出来,伸手便准备阻拦,洛熙略显疲惫与嘶哑的声线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
“放她走吧,她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我感激的朝他一下子憔悴得不成样子的背影笑了笑了,随即拔腿就跑。
“如果你敢寻死,我就会把你和他的尸体分别葬在南山之巅与北海之滨。反正你已经恨我了,少恨一点与多恨一点对我来说区别不大。”洛熙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与无奈,我的步伐微微一顿,面容无悲无喜。
“阿晨,你不要怕,无论是黄泉还是碧落,我都不会和你再次分开的,谁都没有权利把你我分开,谁都不能。”我踉踉跄跄的奔跑在骤雨初息的柏油路上,淅淅沥沥的雨点冰冷的跳跃到我的脸上,我的目标很明确,直奔雾城的墓地而去。
当我看见墓碑上那张微微泛黄的照片时,我努力积蓄的勇气在这一刻悉数崩塌,我身子一软直直的跪倒在地,我的身子抖如筛糠,剧烈颤抖的手缓缓地抚摸着那照片上冰冷陌生的脸,我忽然就泣不成声的抽泣了起来,很久以后才开始絮絮叨叨的讲和你一起轰轰烈烈的过往。
“阿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那副瘪瘪的样子?你是让雾城所有黑道闻风丧胆的疯子,却被我一巴掌扇得七荤八素。你没有掏枪杀了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的混蛋,却笑得贱贱的说总有一天我会为你醉生梦死。”我轻轻的笑了笑,无力的靠在墓碑上,就如同以前靠在你肩上一样。
“醉生梦死?到最后我爱上你了,我没有死,你却死了。如果当初你一枪杀了我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你还是那个六亲不认,玩世不恭的花花大少,就还没有变成这里的孤魂游鬼。阿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思念你?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还在心跳,我都无法忘记你鲜血淋漓的倒在我面前,呼吸微弱的说你爱我,爱到直到形神俱灭。那个时候我有多感动与幸福过后就有多么疼痛与哀伤,既然你爱我,为何不带我走,为何可以忍心看到我为你如此难过悲戚?”我的嘴角渐渐溢出乌黑的血迹,我知道我将要看到他了,看到那个让我朝思暮想,让我魂断神伤的慕初晨。
“白磷是一种易自燃的物质,其燃点为40℃,但因摩擦或缓慢氧化而产生的热量有可能使局部温度达到40℃而燃烧。因此,不能说气温在40℃以下白磷不会自燃。”记忆之中,白磷自燃还是慕初晨教我的,如今我却要用它来结束我的生命。
我早已在我的身上涂满了白磷。我动作艰难的掏出打火机,在我堕入黑暗之前,我轻轻点燃了自己。
“阿晨,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们在一起了。”
“不……”在房间里发现白磷残留物的洛熙急冲冲的赶来时,他只看见一团疯狂燃烧的火团,他撕心裂肺的捂住头大吼,如同被刺伤的狮子一般,他双目通红的仰头大喊。
“顾念安,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用这种如此残酷的方法离开我?”洛熙黑色的头发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的变白,他陷入癫狂一般,歇斯底里的哭喊。
慕初晨死了,顾念安死了,孟乐怡死了,楚以铭还在医院沉睡着,宫沫音疯了,洛熙白了头,废了一只手。命运没有宽恕任何人,他们都受到了惩罚,都带着遍体鳞伤,触目惊心的伤口,如同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只能在黑夜里静静地舔着伤口,苟延残喘。
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东西,总有一天它会变得面目全非。比如洛熙,比如顾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