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回去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拿出放在箱子里面的东西,铺在宽大的炕上,那是厚厚的一摞肖像画纸,作为一个专业的喜婆,详细了解当地未婚男女的情况是一种基本的素养,这些纸张质量不怎么好,是普通的黄白纸,但是上面的画像却是栩栩如生,在边上还记录着这些未婚人士的喜好,性情,颜色,还有就是身高体态的基本信息。这个年代的男女,尤其是女子大多盲婚哑嫁,除了一些特别的家庭会亲自打听以外,大多数知道的消息也只是从媒人喜婆的嘴里得知,碰上一些拿了好处黑心肝的,往死里坑了闺女都不知道,但这就是现在的社会现象,她不觉得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能改变什么,但是至少在这盐城,她希望通过她的手结合的夫妻都是幸福安宁的,所以她收集了这些资料,在别的喜婆眼里这就是小孩子无聊的事情,可是她却很认真,也就是因为这份认真,拉线扯媒的姻缘做得比任何人都好,都顺,渐渐的有福的名气出去了,她才能以这样小的年纪混迹在喜婆圈子里面,养活一家子,还能在这地价仅次于上京的盐城有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落脚,这样的本事一般家的男子都不会有。
糖糖盘着小腿先把那些合着年纪家世的世家小姐画像挑出来,因为千城墨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不说这盐城符合他条件的女子没有,就是上京那样贵人云集的地方都不一定有,所以她打算弃帅保车,反其道而行,找些符合大家媳妇条件的女子直接去找千城夫人,这自古婆婆和儿子挑选媳妇的要求可不一样,千城墨要的那般女子也许在千城夫人眼里就是太过强势不安于室呢,打定主意的糖糖安着心把那贤惠温柔看起来还十分有福气的几家小姐画像拿出来,就她们吧!
于淼淼,典籍官之嫡长女,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在盐城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书香世家,更加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典籍官于正和其夫人感情甚笃,家里后院就只有妻子一人,其妻子据说是一门医掌门的独生女,一门医是江湖中的一个医药门派。这于淼淼继承父母的优点,不说容貌清丽无双,就是身上的那种书香气质也往往让人瞩目失神。
王慕然,巡查王杜之嫡次女,她的姐姐嫁于州同嫡长子,其嫡亲的弟弟现是盐城参将手下的从事员,听说很是受到重视,前途也是不可限量,这王慕然的外公是上京的都事,要说门第,千城墨一介商家配她还是差了点,且这王慕然的性格颇有些柔弱天真,许是家里宠爱才养成了这样不懂人间疾苦的样子,不过要从婆婆的角度来说,这样的媳妇却是良选。
南宫蝶儿,课税大使南宫旭的庶女,虽说是庶女,但是由于南宫家子嗣稀少,除了南宫夫人底下的一子以外就得了这么一女,据说兄妹平时感情也是极好,这南宫蝶儿从出生就是挂在嫡母名下长大的。长相较着前几位稍显得平凡,但是奈何她有个好爹,这课税大使官职不大,但是油水多啊,大到国家金库,小到走卒商贩,只要张口要吃东西,谁不纳税那就得请进官爷家喝喝那里的水了,作为商家大户的千城家,这个南宫蝶儿即使出身差了点,但是却是最合适的,据说这南宫蝶儿也是长得圆润,很是有福的样子。
定好这三家目标,糖糖把其他的画像收好,手里的三张也卷起来放到装画的画筒里小心收好,这个年代女子的信息可是很保密的,泄露出去是有损名节的大事了,她是为了积累功德,要是不小心把人害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了。糖糖擦了擦手,拿起放在炕头的荷包,决定先跟奶妈说说这‘桃花’的事情。
糖糖站到院子中间,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的嚎了句,“奶妈~~~奶妈~~”
“哎呦,来了来了,小祖宗,又怎么啦呦?”奶妈就跟那火烧屁股似的跑出来,可怜的门框‘咯吱咯吱’的发出破碎的声音,“不是告诉你要叫我胡姨么?”
“那我不也告诉你不要像个大闺女似的坐在房间里面,要多出来活动活动,你怎的不听呢。”糖糖虎着小脸,这奶妈本来就胖,最近还老是像个小姑娘似的躲在屋子里面,就连吃饭都不出来,这样胖以后要是成亲了她有了孩子,生产的时候无疑就是把自己的小命往外送呀。
糖糖生气的时候其实很可爱,但是奶妈却是有些发憷,声音不自觉的喏弱起来,“那不是,不是怕外人说我没有妇德,不贤惠嘛~,再说我还,还要绣嫁妆呢……”声音越说越小越没底,其实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她性格爽朗泼辣还有些直白天真,可是,可是最近她顾忌外面的一些言语,越发的不像自己了,当年被赶出门,她发誓以后要为自己而活,可是现在……奶妈低着头,看都不敢看糖糖。
“说呀,继续说,这还没去呢,就开始顾忌上了,那你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合着这些年你说的只是哄哄我的假话罢了。”这个年代的女子大多活在别人的言论里面,尤其是出嫁的女子在夫家稍有不慎就被赶出家门,不孝公婆,三年未出,行为不端……反正就是各种让你走的理由,当年奶妈就是被休出门的,理由是不孝,可笑的是当年她丈夫新婚出门跑商,三年未归,那些年,奶妈就像是守活寡一样尽心的照顾丈夫的母亲,吃饭生病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人扛着,当年的婆婆必然也是拉着她的手说她是亲闺女的,可是三年的时间一过,丈夫归来,却也带回来一个貌美的小姑娘,她不是没闹,可是闹了以后别人会说她善妒,虽说这普通人家过日子是没有纳妾的,但是这夫家不是做生意有了钱成了乡绅了吗?婆婆劝她,娘家也劝她,那个女人进门,却是怒马红衣,没有一年的时间这个家里基本上就是那个女人做主,她占着夫人的头衔,在外面却没有人知道,她不是没想过离开,可是一个女人,不说别人,就是自己的娘家人都死活不同意,还责怪她拢不住自己的男人,是活该!终于她怀孕了,以为苦尽甘来,却没想到孩子刚落地她就收到了一纸休书,不孝!她倒要问问什么是不孝,还不等她出月子,她那好婆婆却是在外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苦诉这些年她对她的虐待。
她怒,脑子嗡嗡的疼,她忍着眼泪问当年拉着她手的婆婆为什么?老人只是微微有些愧疚,她为了儿子啊~,她儿子现在是乡绅了,有个做喜婆的娘子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哪,既然夫妻(婆媳)一场,大家就和平分开吧!
她又哭又笑,和平分开为什么不是合离,而是休书,既然顾念情分,为什么要诋毁她的名声?既然看不上为什么不早说,非要让她生个孩子,这些话,她没问也来不及问就被赶出了门,过了这些年,想起这事情,她心里还是突突的疼,当年要不是阴差阳错的捡到了糖糖,她顾忌早就心灰意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