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的天气最近说变就变,如同翻书,前几日高温不断,全市处于蒸笼一般,而这几天却是阴沉沉的,酝酿着一场大雨。
柳生推车走出仓库,这里是今天刚到的邮寄品,他是市邮局一名普通的邮递员,体弱的他面色有些苍白,一身绿色邮递员制服更显得病怏怏的。
柳生拍了拍后座两旁挂着绿色邮递袋的自行车座,伸手从车把上取下大盖帽,朝仓库里正在忙碌的郑兵喊了一声:“走了。”骑车出了邮局后院,混进车水马龙的街道。
郑兵是柳生的同事,一起进入市邮局,一晃就是三年,郑兵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柳生时,忍不住说他是姑娘家的身子老爷们的命,跟他的名字柳生一样,像是文弱书生一般。
看着柳生消失在街头拐角处,又抬头看了看阴沉的云层,憨憨一笑,便又低头去忙着分类搬货。
柳生骑车从繁华的街道拐进一条安静的巷子,他不喜欢吵闹的都市,为了生活又不得不找一份谋生的事干,他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十八岁那年从孤儿院出来闯荡,至今已有三个年头。
这条巷子叫铜锣巷,有点像香港的铜锣湾,柳生经过最多的便是这里,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不是很平整,但很干净,常年使用的自行车驶过,颠得叮当作响,这条巷子柳生很熟悉,据说这里曾是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前街道。
巷子两旁是青砖垒砌的高墙,除了中午能照到一点阳光之外,便是剩下阴暗,加上今天阴沉的天气,倒是有点凉,柳生缩了缩脖子,慢慢悠悠的骑着车子前行,不远处就是那座曾经大户人家的宅子。
柳生骑车加快速度,走到宅子前捏闸停住,单脚撑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座宅子年头已经很久,常年的风吹雨淋,显得破败不堪,荒草已经长满了门前的台阶,朱红色的大门已经褪了色,斑驳不已,两座石狮子上长满了杂草,但仍挡不住曾经的威严,柳生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停下看一会儿,也不知这座宅子多少年头了。
老宅更像是过去官员的府邸,市政府多年前就发了通告,这座宅子作为文化遗产保留,只是不知为何,久久没有修缮,也没有人刻意保护,更没有市民在这里居住,任它独自在这里承受时光的变迁。
柳生停了一会儿,骑车慢慢离开,整条街道寂静的有点可怕,只是铜锣巷一直如此,柳生也不害怕。
柳生刚离开,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进铜锣巷,停在老宅门前,看着柳生消失在拐角处。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一头短发,深色夹克,脸上一条伤疤有些狰狞,脸色严肃,看了一眼老宅,从兜里摸出烟来,斜靠着车门点燃狠狠的洗了一口,没等他吐出来,急忙钻进车里,倒车匆匆离开。
柳生又返回了。
自行车再次停在老宅门前,柳生看了一遍手里的配送单,确认这里除了两旁的高墙外,再无其他建筑,柳生面露疑惑,从邮递袋取出一个包裹,再次确认,愣了几秒钟,走到老宅门前,抬头看见了收件人地址上门牌号,铜锣巷37号。
柳生心中疑惑,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居住,而且已经是市政府认定的文化遗产,怎么会有人邮寄东西到这里呢?
柳生不明白,掏出手机向邮局确认,邮局查询,没有送错。
柳生虽然疑惑,但仍旧伸手敲门,“笃笃笃”的敲门声回荡在巷子里,柳生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天空的云层越压约厚,天色越来越暗,冷不丁吹来的一阵凉风,让柳生一惊,手中的包裹没有拿稳,啪嗒掉在了地上。
柳生心中生出一丝害怕来,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没人居住的地方竟然会收到一个包裹,还没有寄件人的信息,令人感觉不安。
柳生急忙弯腰捡起包裹,可是手指却传来一阵冰凉之感,柳生身子顿时停住,不敢动,慢慢抽出手指,却是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红色刺激着柳生双眼,让本来病态的脸色更加苍白,柳生刷的丢掉包裹,鲜血已经渗透出来,在老宅门前滚出一道血迹,柳生心跳加快,不敢动,直直的盯着包裹停下,咽了一口唾沫,心里安慰自己或许只是红色的颜料,但手上传来的血腥味,让他喉咙发干。
“轰隆”一声惊雷,让柳生身体猛的一颤,要下雨了。
黑云压得越来越低,一声惊雷之后便是源源不断的打雷,一场大雨随时落下,街上没人注意到一个小邮递员站在老宅门前正瑟瑟发抖,大雨马上就要来了,都在急着赶路回家。
唯有街角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那个男人盯着柳生,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皱眉不语。
柳生走到包裹前,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弯腰一点点解开包裹,随意打开客户的包裹是犯罪的,但是此时柳生顾不得那么多,他感觉自己被陷害了,里面的东西有问题,尽管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当他打开包裹的瞬间,脑子嗡的一声,失去了思考。
里面是一颗脑袋,面色苍白的一个女子,睁着眼睛,面容惊恐,正和他对视,如果不是齐齐断掉的脖颈处还在不断渗出鲜血,柳生不会如此恐惧。
远处街角黑色轿车的男人,猛的睁大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从怀里摸出一把黑色手枪,拉动上膛,下车朝柳生接近。
柳生面色惨白,极大的恐慌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额头豆大的汗滴不断渗出,双手死死握拳,骨节都有些发白,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跑。
柳生慌忙向前奔去,可是腿脚早已发麻,脚下被台阶杂草绊倒,手掌擦破,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清醒过来,这里没有人来,急忙四顾,天色阴沉,没人看见这一切,柳生起身跑到自行车前,刚要逃走,却是听到一声大喝:“站住。”
柳生后背一僵,呼吸急促,下一刻,冷冰冰的硬物抵到自己的后脑勺,是枪。
“慢慢转过身来。”冰冷无情的声音传来,柳生不敢动弹,颤声道:“不是我。”
“转过身来。”一声怒吼,让柳生彻底死心,缓缓转身,看到的是一把黑色冰冷的枪,以及拿枪的刀疤男人。
柳生神情有些恍惚,自己从小体弱多病,一直是一副病怏怏的身子,从小手无缚鸡之力,连只活物都不敢杀,如今自己却是亲手拿过人头,心理早就崩溃,只能哭声颤抖道:“不是我。”
“伸手。”刀疤男人拿出一副手铐,冷冷喝道。
柳生颤抖着伸出双手,就在手铐马上接触到自己的瞬间,一声枪响,面前的刀疤男人额头出现一个血洞,双眼怒睁无神,脑浆血液溅了柳生一脸,柳生想吐,强烈的血腥味让他脑海一片空白。
一只枪口再次抵住自己的前额,柳生突然大喊道:“不要。”
可是回答他的只是一声枪响。
郑兵和柳生住在一个宿舍,此时郑兵一脸惊讶,平时安分体弱的柳生,猛的从床上坐起,双目无神,大喊了一声“不要”,吓得郑兵手中的手机滑落掉在地上。
郑兵急忙走过去,扶住柳生道:“怎么了,书生,做恶梦了?”
柳生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神采,满头大汗,确认自己在床上,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心有余悸道:“没事,几点了?”
郑兵嘀咕了一声道:“快八点了,该上班了,你要是不舒服我帮你请假,今天就别去上班了。”
柳生只感觉自己浑身疲惫,本想不去的,可是想到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积蓄,道:“还是去吧。”
郑兵不再理柳生,捡起手机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吃早餐,柳生下床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中脸色苍白的自己,自嘲道:“最近怎么了?总是做恶梦,是自己身体太差么。”
柳生取出洗漱用品,挤了牙膏,刚刷了两下,突然想到刚刚那个梦,铜锣巷37号,柳生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