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阴小阳,发现自己与众不同是在六岁那年。
当时正跟小伙伴打闹,没留神摔了一跤,脑门正好撞到一块石头,顿时鲜血直冒,昏昏沉沉的躺了好几天。
醒过来后总觉得有些异样,所看到的东西都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黄色的纱布,朦朦胧胧的,心里很害怕,跟爸爸说了此事,爸爸带我去医务室问医生。那个时候厂矿效益很好,医务室里有好几个牛逼的医生,给我看病的那个医生更是全县排的上名的老专家,据说还在外国进修过。问了几句,便说是摔跤导致什么神经压迫,有可能几天就会好,也有可能要几年才会好,父亲也没怎么在意。
十来天后,我竟然看到爷爷身边多出来一个穿花布衣服的老太婆,面目模糊,身形半透明,身上的花布衣服有些眼熟,好像去年死去的奶奶曾经有一件,便好奇的问爷爷这老太婆是谁,爷爷左右张望,随即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沉默一会后,将我狠狠的揍了一顿。
当晚,爷爷就死了。
爷爷的追悼会在电影院举行,那时候不叫电影院,叫俱乐部,平时用来看电影录像,逢年过节还有庆典晚会。
由于爸爸是厂矿的中层干部,舞台上面挤满了前来帮忙的职工,就连下面的观众席位都是坐了好几排人,有大人有小孩,其中还有我的一个小伙伴。
小孩子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哭了一会后便有些无聊起来,坐在爷爷的棺材旁边往观众席张望,那个小伙伴看到我转头,便挥手大声叫我的名字,正准备答应,眼前一阵恍惚,随即发现小伙伴的旁边多出来一个人,正是那个穿花布衣服的老太婆。
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她,过了一会,老太婆起身朝舞台飘来,宛如一道虚幻的影子,穿过前面几排椅子径直飘到舞台前。
舞台有一米多高,老太婆膝盖都没有弯,就这么飘了上来,缓缓的飘到了棺材旁边。我吓得大叫一声,屁滚尿流的跑过去告诉了爸爸,爸爸朝棺材处张望了一番,转头扇了我一巴掌:“阴小阳,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揍死你。”
当爸爸叫我全名的时候,就表示他很愤怒,我心中很不服气,正想去叫妈妈过来看,却见到那花衣老太婆竟然缓缓的穿过棺材壁走进了棺材里面,就在我目瞪口呆之际,老太婆突然从棺材中激射而出,冲我喷了一口气。
我顿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等我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老头,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人。见我醒来,老头找了个借口支开我爸妈,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说他是厂矿附近红旗村的,学过一些道术,随即问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听我说完,老头沉吟了一会,便一脸郑重的告诉我,说我看到的都是一些鬼魂,可能是因为我摔跤的时候无意中开了天眼,并叮嘱我以后再看到那些半透明的人影,千万别随便告诉别人,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当时我虽然还小,但看到老头一脸严肃,便拼命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几年,我时不时看到一些鬼魂,经历得多了也就淡然了,就算看到鬼魂也不会大惊小怪,也正因如此,大部分的鬼魂都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们,而有几个察觉到的,可能见我没什么威胁也没理会,甚至有一两个无聊的还会跟我打招呼,说上两句天气真不错之类的话题。
在我十二岁那年,小学毕业考了个全班第一,让爸妈很是长了一把脸。作为奖励,妈妈便带我去县城玩了几天。刚回到家,爸爸便把我叫到一旁,古里古怪的看着我,说是那个红旗村的老头快死了,想在临死前见我一面,还问我跟那老头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我云里雾里的赶了过去,只见老头一脸痛苦的躺在床上,见到了我,他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哆嗦着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黑色木盒递给我,喘息着的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说我天赋异禀将来必成大器,那盒子里的东西就指望我发扬光大什么的。
说完,他双腿一伸就死了。
老头的儿子媳妇顿时便呜哇呜哇的大哭起来,我一头雾水的回到家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线装书,很破很旧,封面上写着‘大成符录’四个字,内页画了许多古怪的图案,有很多字都模糊不清,某几张书页更是腐烂不堪,甚至我怀疑只要吹口气,这本书就会变成漫天的蝴蝶。
找了本笔记本将上面能看清楚的字抄下来,亏得那个时候看香港武打片比较多,所以,书上的繁体字我大多都认识,不认识的也能猜出个大概,抄了差不多一个月,终于将书抄完。
之所以这么有耐心的做这件事,是因为厂矿里面大多数都是双职工,一到暑假寒假什么的,厂矿里面的小伙伴一个个都被送回了老家,而我爷爷奶奶都死了,回老家也没人带,天天呆在家里没屁事,只能拿这本书来消磨时间。
书里面的东西并不深奥,图案是手势符号,配上对应的咒语,便能解决某些问题,譬如有小孩受到惊吓导致目光呆滞,就在空中画一个类似‘井’字的符号,井字的最后一划如同‘@’般收尾,咒语则是‘天清地明,阴浊阳清,三魂七魄,上法自定,急急如律令,定,定,定’。
除了这些定惊收神的符咒,另外还有一些驱鬼抓妖之类的符咒,不过因为书籍太破旧,我能抄下来的符咒也就是十成里面的三成,而驱鬼抓妖的更是只有七八条。我也不怎么在意,老实说,研究这书纯属是用来打发时间,心中根本不信符咒能有什么用,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我念初三那年。
说到这,我要补充一句,原本厂矿里面是有子弟学校的,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都有,幼儿园小学什么的都还好,但到了初中,厂矿子弟就开始不听话了,一个个的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上课睡觉打闹那是家常便饭,叛逆点的甚至会公然对抗老师。都是厂矿内的几个熟人,老师也不好怎么体罚,只能听之任之,总之,初中部的风气非常的差。
爸妈对我期望颇大,自然不能容忍我在这种环境下学习,便将我弄到附近乡镇的一所中学念书,寄宿的那种,每个星期带一包米,一玻璃罐子的咸菜,四十多个同学住在一间教室改成的宿舍里面,二十来张上下床密密麻麻的摆着,空气极为污浊,跳蚤虱子盛行,我甚至还被传染了疥疮……也正因为如此,同学之间感情很好,没事就三五成群去学校后山看书聊天打屁。
如同国内大部分的学校,我所就读的中学原先也是一处坟场,后山更是坟墓处处墓碑林立。我很少去后山,因为我每次去都会看到一些飘荡的鬼魂。尽管我从小到大所接触的鬼魂都对我很友好,但我依旧不喜欢看到他们,因为他们总是面目模糊,这让我感觉很压抑。
去后山要经过一个操场,在这我还要再补充一句,学校有两个操场,前面的操场抹的水泥,平时用来做早操课间操,后面的操场却是坟场平整而成的草地,平时很少有人去,尤其是前几天下雨,操场角落竟然塌陷了一个大坑,校长说是因为坟墓里面的棺材腐朽,加上下雨导致泥土松动才会塌陷,过几天会叫人挑土填平。
那时候的主流观念,只有念书才能让自己过上体面的生活,所以我们念书格外用功,张平安更是其中之一,他每天下课吃完饭后都会叫上几个同学去后山看书。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是周三,稍微住得近点的同学会回家再带一罐菜过来,平时跟张平安一起学习的小伙伴们都回家了,他死活都要拉上我去后山看书,实在拗不过他,我拿了一本生理卫生书跟他去后山。
经过后面操场那个坑的时候,张平安突然说尿急,见左右无人,便走到坑旁撒尿。我也没怎么在意,这个坑塌陷后我来看过热闹,不过是个老坟,里面并无鬼魂。
就在张平安提裤子的时候,有一道半透明的影子从坑里快速飘出,冲着他的面部吹了一口气,张平安闷哼了一声,仰天倒在了地上。
我顿时惊呼出声,虽然我跟鬼魂打过交道,但除了我爷爷死的时候被鬼魂吹倒过,之后再没有见过鬼魂伤人,眼下这情形顿时让我手足无措。
那鬼魂转头看着我,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差不多十来秒后,鬼魂又钻进了那个坑里,我楞了好一会,用力捏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剧痛使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做梦,张平安还躺在地上呢。
上前猛摇张平安,并大声叫喊着,张平安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回应,脸色极为难看,而且眉宇间隐约漂浮着一层黑色的烟雾,萦绕不散极为诡异。心慌意乱之下,我将手指凑到张平安鼻前探了探,似乎还有呼吸,左右张望不见有人,起身就往回跑,想去叫老师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