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是有别于道教的,它是先秦时期学术思想流派之一。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谓之九流。后世所言的“黄老之学”,是指黄帝和老子,着重也就是《老子》中的“无为而治”。儒学是中华的骨脉,其代表人物孔子被推上了“儒教”的“教主”高位,自然,免不了道教就要拉道家人物老子为教主了。当我在崆峒山“三教洞”看到被封为教主的孔子塑像时,真想哑然失笑,便转身出来,不忍再看。人类的诸多毛病之一,就是总想朝什么跪下去,还有一派说词。孔子与老子,被后世尊为教主,实在是辱没多于敬重,然而后裔们眼窝子浅,只想着轻巧的求佑,难得费心领悟和运用先贤的学术思想。
“无为而治”,于古于今,都有立竿见影的妙用。
历史上每当战乱结束,新政所用的休养生息方略,其实就是老子的“无为而治”之策。很硬的古例如:秦亡汉立之际,由于连年的征战,社会经济极其凋敝,以至达到“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的局面。皇帝的车都套不起四匹马,将相们只好坐牛车了,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史家所言的“文景之治”,是文帝景帝都相继采用了“无为”的主张,才国库充盈、民富国强。经济政策上的“自由放任”,让民众休养生息,不妄加扰动,政府对民间的经济活动和经营形式不予干涉,如此的“无为而治”近70年,“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串钱的绳子烂掉,粮食露溢于库外而无人取用,国强民富一至于此,才有了后来的汉武连年用兵,扬威域外!
更硬的近例是现在。从理论上说,计划经济不会物资短缺,所有的一切在事先都计划好了,只需人人各尽所能就行了。然而事实证明,这是一种空想的乌托邦模式,因为扼杀了社会发展的动力——人对利益的追求,所以人们吃不饱饭。市场二字仅仅是个词汇,没有实际上的市场可言(现在的市场仍算不上真正的市场,尚有待于成熟与规范),于是老太太买不上针线。配给供应,实际是商品短缺的一种掩饰。现在,当我们进入市场经济时,实际上就是进入了一种“无为而治”的社会状态,政府不再约束企业该生产什么不该生产什么,一切都由市场这个“看不见的手”在调整。商品的质量数量在竞争中渐渐趋向最佳状态,用不着政府再对企业管头管脚。你挣钱我收税,公私两利,从什么都管的大政府小社会,到今天放手不管的小政府大社会,就是“无为而治”,物资丰富,生活提高,减肥成为时髦话题。“无为而治”这个“看不见的手”,同样在企业内部也起作用。过去是“要我做”,被动而敷衍,无所谓才干能力,只在于是否奸谋老到;现在变成了“我要做”,何以如此?“看不见的手”之使然也!“无为而治”,就是利用人对利益(生存)的追求,其结果是利己也利他,当然也利国。在“法则”的范围内,没有人专管你,但你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个快,便推动了经济的发展。“有所为,有所不为”,无论想和做,都需要智慧和勤勉,缺少这一点的人,当然认为还是老路好。
或许会有狺狺吠吠者认为,我把“无为而治”解读成了“不干预主义”,无政府主义。其实“无为而治”的落脚点还是治,《老子》中的圣人,是政府的象征,“德”是圣人的化身,以德治国,顺“道”而为。“无为”是要君主莫做有悖于“道”或“法则”的事,是有特定含义的,绝不是不要政府。“无为”是为了“无不为”,“有所不为”是为了更好的“有为”。
要说呢,题目中的“再读”二字,会触痛一些人的旧筋,以为他们读了,别人只有听训的份儿,“再读”当然犯忌。因为我曾对电视连续剧《东周列国》说过几句话,一位年长我1/4世纪的人,也可算是前朝(“四人帮”)遗老了,自以为革命有本,便斥我“狂妄之极”。我这人麻木,对狺狺吠吠向来置若罔闻,只当他先赞我一句:高见!他的理由很堂皇:电视剧那可是学者教授参与而成的啊!学者教授,当然是该刮目相看,但也不尽然,很多也是不甚了了。权威在专业内是权威,离开专业便是常人,然而凡事总要说几句,难免不昏话连篇。专业知识框架和人文知识框架毕竟有别,所站的点和高度不一样,观照的层面自然两样。就此而言,寡言的老人令人尊敬,曾有学者教授对影视作品如《红高粱》说三道四,民族感情和史实、艺术手法和生活,昏混不清所以也就看不懂。《老子》中的“无为”,竟也有学者解读成“什么都不干”,名刊的大编辑照发不误。人,是要有些精神的,当然基于知识的积累,否则,年纪再大,也只会见人叩头,见狗作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