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丫听话地伸出手,苏霜岚细细把脉之后说道:“还好,只是气虚血弱,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有纸笔吗?”
杜大丫拿出纸笔,苏霜岚很快写下一张药方给她:“按这个药方抓药,每天三次煎水服下,半年左右就能好了。”
杜家姐妹惊喜不已:“真的吗?真的能完全好了吗?”
苏霜岚笑着点头:“我也没什么可报答的,这就当做报答吧。只是对于救命之恩来说,这太过简单了点。”
“不不不,能治好妹妹的病,这也是救命之恩哪!这些年村里的大夫都没给好好看过,随便开些药就应付了,总说妹妹是因为晦气缠身才一直不见好……”杜大丫又是难过又是高兴得连连道谢,杜二丫忽然说道:“慕容夫人,此次若能顺利逃出村去,我们姐妹……能否跟随在您身边?我们什么活儿都会干,在您身边服侍行吗?我们已经没有亲人了,您对我们又恩同再造,所以我想……”
苏霜岚和善地看着她们:“你们从来没有出过落月村是吗?”
“嗯。从没有。”
“你们别着急跟随谁服侍谁,你们都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要停留在哪里,究竟要和谁在一起生活?你们应该去看去体验,去尝试一切你们愿意尝试的事情,如果你们看过塞外牛羊放牧的悠闲,尝过灵泉甘露冲泡的仙茶,饮过至交好友递来的美酒,见过豪迈仗义的大侠,如果在这之后你们还愿意选择与我一起生活,到那时,你们再来找我,我一定不会拒绝。”苏霜岚的笑容仿佛点亮了周遭的一切:“记住,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天生就要依附于别人而活。你们在这村中被欺压多年,也许一直想找到依靠,但你们一定要知道,你们最能依靠的就是你们自己,不是别的任何人。”
慕容峻颇为震动,像是欣赏绝世名品一般地看着苏霜岚。只见她伸过手来:“银子。”
慕容峻眼神示意成安,成安掏出一些碎银子递过去,被苏霜岚一个眼神瞪回来,连忙拿出两个大银锭子给她。苏霜岚将两个银锭子都塞进杜大丫手里:“这些银子你们拿着,离开这里以后找个喜欢的地方开始生活,足够你们做点小生意。”
杜大丫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们不能要,我们能逃出这里就已经很高兴了,怎么还能要您的银子?”
苏霜岚不由分说塞在她手里:“拿着总没坏处,听我的。”
杜大丫推拖不过收下银子再三道谢,又问道:“如果我们还想去找您,要去哪里找呢?”
“陌白。”苏霜岚看了一眼慕容峻,微微笑道:“我叫苏霜岚,夫家复姓慕容。”
杜大丫惊异不已:“陌白?紧挨着南华国的陌白吗?听说那里有海盗总是上岸打家劫舍,还有南华国的骑兵不停骚扰……为什么要去那里?”
苏霜岚坚定自信地一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见两姐妹没有明白,又开玩笑地说:“人生嘛,不找点儿刺激多没趣?”
慕容峻了然地微笑,温润沉厚的目光一直深深包裹着苏霜岚。
半个时辰后,解毒汤药发挥了效力,慕容峻的眼睛不再模糊,身上也恢复了力气。封平和成安早已准备好了简易的马车,扶着慕容峻入内安坐。
苏霜岚让两姐妹也上马车,她们却并不敢同坐,成安也是一副“不合规矩”的模样,慕容峻说道:“无妨,上来吧。”她俩才被苏霜岚一手一个牵了进去。
根据两姐妹的指路,他们绕着山洞而行,经过一段崎岖山路行至高地,从上而下可以望见落月村的整个面貌。苏霜岚忽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车帘对封平说道:“哎呀,你不是说还有三个箱子装着金银?埋在落月村了什么时候拿回来啊?”
封平“嘿嘿”一笑还没说话,慕容峻已经将她拉回坐好,瞥她一眼,装作鄙夷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钱财。”
苏霜岚眨眨眼:“这还没到保命和钱财二选一的地步呀!三大箱呢!不拿回来怎么成!”
慕容峻见她认真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笑:“已经让幽冥队去取了,你放心。”
“什么时候吩咐幽冥队了?我怎么不知道?”苏霜岚又问:“会不会血流成河啊……”
“不会。”慕容峻看着她,目光轻柔:“你操心的太多了,睡一会儿吧。”见她又要发问,补充道:“封平会去报官告知落月村劫杀过路行人的事情,你不必忧心。”顿了一顿又道:“那几个仆人……都找不到了。希望他们是逃走了而非……”
苏霜岚终于“哦”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斜靠着养神。杜家姐妹对视一眼,疑惑这二人的身份,更惊奇的是他俩旁若无人的丝丝甜蜜。
一行人绕出落月村的范围来到新的镇子上,已经是天蒙蒙亮的时辰了。杜家姐妹沉沉睡着,苏霜岚已经歪倒在慕容峻的肩上,唯有慕容峻清醒着。
封平在马车外低声询问:“王爷,拉海镇到了,还是不表露身份悄然而过吗?”
慕容峻有些自嘲地微笑:“这一路隐蔽身份,却没有一次能躲过灾劫,反而更容易让敌人下手,倒不如表明身份,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看看能有何不同。”他看了看苏霜岚,嘴角扬起笑容:“人生嘛,不找点儿刺激多没趣?”
封平会意地笑着:“是,那属下就先行一步。”
慕容峻的马车停在城门口,没等多久,拉海镇的城门大开,封平一马当先而来,身后紧跟着一大群人,为首的应该是拉海镇的镇长。这位镇长一溜小跑奔到马车跟前,忙不迭地行礼:“王爷万安!王妃万安!属下乃是拉海镇镇长高德龙,接驾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慕容峻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皇家独有的威仪:“无妨,带路吧。”
高德龙连连称是,立即吩咐身边的人鸣锣开道、夹道护送,一路带向镇中的驿馆安排下榻。镇中百姓纷纷下跪行礼,偶尔偷瞄从未见过的大人物。
杜家姐妹已经醒来,这才知道慕容峻与苏霜岚的身份,连忙要下跪行礼,却被慕容峻温厚的眼神制止不必行礼。两姐妹霎时变得有些缩手缩脚,不知道如何在狭窄的马车内与一位王爷和一位睡着的王妃相处。
苏霜岚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呢。”
慕容峻语气悠悠地揉了揉自己的肩:“是我的肩膀舒服吧。”
苏霜岚忽地坐直,目不斜视地说道:“给本姑娘做枕头,是你肩膀的荣幸。”
杜家姐妹简直不敢再看下去,虽然从未出过村子,但尊卑观念是从小深印骨髓的,所以看着苏霜岚对一位王爷说话如此随便,实在是有些心惊胆战。
更奇怪的是这位王爷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脸上洋溢着温暖愉悦的表情。
苏霜岚看着杜家姐妹,声音轻柔却坚韧:“现在你们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应该知道我们为何会去陌白。我们就在此分别,你们好好去感受你们的生活,治好二丫的病,若他朝有缘再见,我定会好好款待!”说罢,对马车外的封平说道:“进入驿馆之前,让两位杜姑娘下车。”
杜二丫眼中似有不忍之色,杜大丫说道:“慕容夫人,啊,我是该称呼您王妃?王妃,您跟王爷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不少,既然前路凶险,你们为什么不像我们姐妹一样,寻着机会就逃走?逃开一切纷扰麻烦,就算隐姓埋名,但总可以过自己的日子啊!王爷王妃如此恩爱,神仙眷侣一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再说,不是还有几大箱子的银子,做点什么不好呢?”
苏霜岚听到“恩爱”、“神仙眷侣”这些词就要反驳,又觉得应该先让她们忘记几大箱银钱的事情,一时没有措好辞。慕容峻却已经带着玩笑口吻说道:“说得有理,本王会考虑考虑,干脆就此停下,与王妃逍遥快活去。”
苏霜岚不经意地白他一眼,从他的名誉角度慎重回答道:“如果这位王爷自己逍遥去了,那就会有太多百姓遭殃了。王爷做任何事,都不是完全为着自己。你们一定要记住这点。”
杜家姐妹对皇族内部倾轧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封平在外说道:“驿馆快到了,两位杜姑娘下来吧。”
杜家姐妹对慕容峻和苏霜岚再三拜别,这才下了马车。苏霜岚掀起车帘看向她们,她们跟在马车后默默走了很久,看着马车进入驿馆才停下。
慕容峻见苏霜岚放下车帘微微叹气,问道:“舍不得吗?我本来想着就带她们一起去陌白,你身边有女子总归更方便些,你也有个伴。”
“我不想轻易决定别人的人生,再者,这一路上太多阴谋诡计,谁又知道她们俩到底是什么来路?无法确定的事情,我懒得再想了,太累。”
慕容峻不再说这问题,转而问道:“我倒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被红月的人围攻时,我中箭之后,伤口上怎么会有药粉?是你洒上去的?但我并没有看见。”
苏霜岚心里一跳,还算镇定地答道:“是我啊,你当时注意力都在红月身上,哪里还记得这些琐碎小事。”
慕容峻微微锁眉看着她,目光仿佛一层浅淡的烟雾,轻轻将她笼罩,迷蒙而又牢固。他看了她半响,语气带着笑意:“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