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霜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微微愣怔地答道:“不曾……”
“那就还是吻。”慕容峻笃定地看着她:“你不必害羞,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苏霜岚简直要恼羞成怒,更有欲哭无泪之感,一副崩溃的样子烦躁半响,对着慕容峻重重“哼”了一声,甩头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震天响。
慕容峻看着她离去,浅笑中带着些许的哀伤。
不一会儿,封平推门走了进来,行礼过后笑着说道:“王爷什么时候练好了龟息功?从前不是说很难练好么?”
慕容峻也是一笑:“你看出来了?”
“原本也没往龟息功上想,不过王爷说过,龟息功收功时手指会动,我只是无意看见王爷握拳,仿佛是收功的模样。”封平有些不解:“王妃不是给了您龟息丸?您怎么用这费神的龟息功呢?”
“龟息丸一旦服下,五官闭塞,什么也不知道了。”慕容峻目光幽远:“龟息功虽然外表如死去一般,但听觉触觉仍在。若有不测,还能迅速应对。”
封平了然地笑着:“是怕王妃万一有什么危险,能替她抵挡吧?”
慕容峻默认,轻轻叹道:“她处理得很好。”
封平赞道:“王妃机变百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之后瞟了瞟慕容峻:“王爷也是机变无双,从上马车开始就一直装到刚才,竟然没人发现。”
慕容峻微微发窘:“我不过是——配合,配合她的计划。”
“包括让王妃一个劲儿地亲您都不吱声?”封平鄙夷地看着他:“王妃都急死了,您还躺着装死。”
慕容峻的耳根有些发红:“一时……没有忍住……”
封平不知道他说的是没有忍住享受亲吻,还是没有忍住去亲吻,更加不解地问道:“为何要忍?您与王妃是夫妻啊。”
慕容峻的声音沾染了重重忧虑:“我的腿伤,恐难痊愈,会是一大拖累,也于她面上无光。而封地陌白更是凶多吉少,我无一兵一卒,仅靠夏侯厉的铁骑是无法抵抗海盗和南华骑兵的。跟着我,死的几率比生的几率大太多。”他长长叹息:“她不该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封平稍稍沉默,说道:“可我看王妃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甚至是甘之如饴啊。王爷您刚才没看见,王妃急得眼睛都红了,那可绝对是装不出来的!我看王妃并不仅仅当您是王爷是夫君,而是当做伴侣当做爱人呢。”
慕容峻的双眸仿佛被点燃,整个脸庞都温柔起来,可是转而又沾染了哀伤:“在确定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之前,我会收敛,也必须收敛。”
封平低头叹了一口气,又调侃地说道:“王爷只怕是很难做到吧,刚才就没忍住么……”
慕容峻再次发窘,斜睨着他说道:“你趴房顶偷看的招数是用到我这里来了么?”
封平“咳咳”两声,连忙开始说别的:“王妃刚才亲……嗯,她说是救您的那个招数,看起来很奇怪,从没有见过,王爷您知道是什么吗?”
慕容峻摇头:“从未见过。自见她第一面起,就觉得她与平常女子十分不同,如今,竟也习惯了。”
“王爷一点都不担心?”封平谨慎地措辞:“王妃这些古怪之处……会不会暗藏什么玄机?”
慕容峻坦然一笑:“若是看错,只能认了。”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劫数罢?
慕容峻的眼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浅淡忧虑,嘴角却带着三年难见的满足笑容。
苏霜岚独自在落月村中慢慢走着,漫无目的。她的心还有些砰砰直跳,说不清的复杂心情纠缠着她,让她只想快点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落月村似乎有什么喜庆的事,整个村落都被五彩丝绸装点,来来往往的村民都身着艳丽的盛装,喜气洋洋地忙碌着。苏霜岚好奇地拉住一个村民问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村里布置得这么好看?”
“你是外乡人吧?”村民很热情地回答:“今天是我们落月村一年一次的‘五彩节’,今晚会在落月湖边举行盛大的‘五彩会’,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去参加呢,其中的年轻未婚男女会在湖边面对面站立,若是有看上眼的,就会给对方戴上五彩丝绸,对方如果没有拒绝,那其他的村民会一起为他们庆贺的呢!”
村民说完就离开了,苏霜岚看着来往的年轻男女,果然每个人手臂上都缠着一条五彩丝绸,笑意盈面地往一个方向走去。她站在原地想了想,拦住一个路过的小男孩,笑嘻嘻地问他:“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买好不好?”
慕容峻看着面前的小男孩:“你是说,有个好看的姐姐要你来这里的?”
“嗯。”小男孩吃着糖糕,口齿不清地说:“姐姐要我给哥哥你带个话,说落月湖边有好玩的,要你去看看。说多走动对你有好处。”
慕容峻不免微笑——她虽然扭捏着不肯见他,却还是挂念着他呢。
小男孩很快吃完了两块糖糕,用手抹了抹嘴,蹦蹦跳跳地跑出门去走远了。
慕容峻的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腿,问道:“落月湖,离这里远吗?”
成安答道:“这村子不大,落月湖在村子东边,走过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慕容峻点头:“那,更衣吧。”
成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王爷不是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吗?”
慕容峻嘴角轻扬:“盛情难却。”
苏霜岚走到落月湖边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落月湖边的丛木都被装点上了五彩的丝绸和彩花,随着微风摇曳生姿。此时皓月当空,湖正中倒映着一轮满月,金黄明亮,煞是好看。湖边男男女女的手臂上五彩丝绸随风而动,显得灵动飘逸,透着紧张喜悦的小心思。
苏霜岚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自己也被感染得心情愉悦起来。忽然,一阵骚动响起,不少声音都在指责:“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苏霜岚循声望去,只见人群边缘站着两个年轻女子,衣衫朴素,神色略有惊惶。她们的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像是一对姐妹,其中一个更为倔强一些,把另一个娇弱一些的女子护在身后。
村民们还在指指点点:“还不快回去?五彩会是多么喜庆吉祥的盛会,哪能被你们的晦气破坏?快走快走!”
苏霜岚轻声问身边的一个大婶:“那两个是谁?为什么都不喜欢她们?”
大婶见有人问自己,立即八卦起来:“哎呀,那是村里最晦气的一对姐妹!她们俩的娘就是生她们俩的时候难产死的,死的时候她们俩还没被生出来,大着肚子被抬进棺材,谁知道就在盖棺的前一刻,她俩的爹跟疯了似的拿刀把她娘的肚子切开,把这俩孩子都取了出来——居然活了!啧啧啧,棺材子啊,最是不吉利!棺材子是带有阴间阴气的人,谁跟她们在一起都会活不久的!果不然吧,她们的爹熬到她们六七岁,就死了,啧啧,真是害人不浅啊。平日里都避着村里的人,怎么今天晚上跑出来了,真是晦气!”
苏霜岚悲悯地看着那俩姐妹,被无知村民围住谩骂却一言不发,默默忍耐。苏霜岚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平日里避开村民的两姐妹突然来到五彩会,难道是因为有情郎在此地相候?她四下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男子在注视两姐妹。
好在时辰已到,村长大声宣布五彩会正式开始,村民们把两姐妹推搡到离湖边很远的地方,不再关注她们。那两姐妹虽是逆来顺受的样子,但仍然彼此回护,静静站立着,似乎等待着什么。
苏霜岚好奇地看着姐妹俩,想知道她们的情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是五彩会都开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有什么男子靠近她们。
“在看什么?”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苏霜岚回头,慕容峻站在她身后,笑容温润。封平微微扶着他,向苏霜岚点头行礼。
苏霜岚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走来了?”她的关切溢于言表:“是吃了我给你的药丸吗?”
“嗯。”
“那个是给你急用的,”苏霜岚责怪道:“平时自然是你以最舒服的状态为好啊!那是止疼和急用的,今天没什么事干嘛吃?”
慕容峻微微一笑:“不是你传话说,要多走动走动,我只好走来了。”
苏霜岚瞪他,不过很快注意力就被五彩会吸引过去——湖边的年轻男女开始载歌载舞地旋转跳跃,湖水的粼粼波光和皎洁月色,映衬得每个人脸上都荡漾着明亮的欢喜之色。五颜六色的鲜艳裙摆在不停转动,五彩丝绸迎风而舞,很快就有第一位女子大大方方地走到自己喜欢的男子面前,解下手臂上的五彩丝绸,缠绕在对方的脖颈上,轻轻巧巧地系了一个没有完成的同心结。那男子笑着伸出手,将剩下的一半系完,成为一个漂亮的五彩同心结。
周围的人立刻起哄,齐齐鼓掌笑闹,将这两人推搡在一处,男子搂住女子亲了一口,起哄的人才放过他俩。接下来又有不少男女互相缠绕五彩丝绸系上同心结,湖边一时热闹非凡,欢笑声起哄声不绝于耳。
慕容峻偏头看向苏霜岚,她倒是神情淡然,只是有些许被感染的愉悦,并无艳羡。慕容峻问道:“曾见过这样的盛会?如此欢愉的场面,你好像无动于衷。”
“一见钟情容易,两情相悦也不难,”苏霜岚语气平静:“难在执子之手还能白头偕老。眼前的欢愉不过是昙花一现,美则美矣,持久不易。”
“倒是头一次见你有些悲观。”慕容峻微微笑着:“若是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盛开的机会,只能如昙花一般刹那短暂,你会直接放弃,还是选择倾力绽放?”
苏霜岚没有回答,慕容峻刚要说话,却被突然拥挤过来的人群冲得有些不稳,封平牢牢扶住他才没有崴住,而那些人群却将他团团包裹,将苏霜岚隔在了人群之外。
封平已经开始戒备,却见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位妙龄女子,身着黄绿相间的彩色衣衫,唇红齿白的灼热笑意在她脸上盛开。她缓缓地向着慕容峻走来,解下手臂上的五彩丝绸,缠在了他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