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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赠药

屋顶上力迎四敌的,正是趁夜而来的苏霜岚。

她本来只是想提醒慕容峻注意加强戒备,没想到刚一来就正正遇上有人行刺。她心里一阵哀嚎:我这是什么命啊,来到这里就是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命啊!

结果她在这边拼命,那边慕容峻还不领情,一副不管她死活的气死人不偿命模样。

她虽然恼怒,手下却丝毫没有放松,迅速拔出袖管中的匕首,左一刀右一刺结果了两人。她余光瞥见管家成安奔了过来,连忙大叫:“把慕容峻给我推出来!”

成安不敢怠慢,连忙奔进屋内推起慕容峻就往外走。慕容峻喝道:“放肆!”成安哆嗦了一下,却仍然没有停下,径直将他推出了屋外,正对着屋顶苏霜岚的方向。

只见苏霜岚还在与两人对峙,拳法古怪却十分实用,让那两人有些措手不及。但毕竟是一个女子,力气上差了几分,对阵两个男人似乎还是有些吃力。

慕容峻默默地看着,成安忍不住紧张地叨叨起来:“王爷快出手啊,九天玄女姑娘有危险啊!”

慕容峻没有出声,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屋顶上的那个人。她仍旧是一身黑衣和黑面纱,腰间那暗红色的缎带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断摆动,飘飘摇摇缠缠绕绕,仿佛在不断地召唤他出手。

成安再次忍不住出声:“王爷,您就帮帮九天玄女姑娘吧!她这,这还不是为了您在拼命吗?府里的侍卫都不顶事,万一九天玄女姑娘伤到了可要怎么办?”

话音未落,慕容峻的手已经扬起,一柄短剑“咻”地飞了出去,直直刺入了刺客的后脑。

苏霜岚眼见着面前的敌人倒地,趁着另外一人分神的空档,一个手刀劈了过去,直接劈晕了他,从房顶滚落到地面去了。

成安放下心来,欣喜地看着自家王爷。

慕容峻的神色依旧,仿佛刚才出手的并不是自己。

苏霜岚从屋顶跳下来,站在慕容峻的面前俯视着他,冷哼道:“见死不救——果真心也残废了。”

成安一阵心惊肉跳,这位九天玄女姑娘说话为什么总是让他紧张冒汗?他微微侧眼看去,慕容峻倒是并没有恼怒,只是略带探究疑惑和些许戒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看来不用我提醒,你这儿已经不安全了。”苏霜岚四下一扫,微微皱眉:“堂堂荣亲王府,就没一个可用之人吗?”

“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慕容峻的声音清清冷冷,透着寒凉之意:“本王的死活,与你无干。”

“谁在意你的死活?”苏霜岚的言语更冷:“本九天玄女在乎的,是大昭国与南华国无辜的千万百姓!纵然你有千般冤万般苦,你仍然锦衣玉食高床软枕,比那些每日吃不饱饭流离失所的百姓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从前在意民众性命大于一切的荣亲王,怎么,不过是残废了双腿,就将人命都视若草芥了吗?!”

一字字,一句句,敲击在慕容峻的心上,振聋发聩。

他半响没有说话。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伤痛自卑压抑愤怒……种种情绪包裹着他,几乎将他的心与眼双双蒙瞎。

苏霜岚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冷言冷语:“从前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为你舍弃性命的随扈,指望着你振兴朝纲的臣民——他们的希冀,就全毁在你的一双腿上了吗?!你的一双腿,比千万人的性命和指望都要重要百倍吗?!”

慕容峻的双眸晕染了浓重的哀伤和自责。

成安半是激动欣慰,半是难过不安地看着王爷。这三年来,心腹、好友、臣子、仆役……前来劝说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可却没有一个敢像这位姑娘一样,字字见血,句句戳心。

“为你而死的人,因你而死的人,为你而活的人,因你而活的人,”苏霜岚更靠近了一步,盯着他的双眼,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他们在你心里,都算什么?”

慕容峻内心波涛翻滚,起伏不定,眼中的火光明明灭灭,却忽然偏转了头,生硬地说道:“不要再装什么九天玄女,你到底是谁?”

苏霜岚轻哼:“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骗你引你入陷阱么?”

慕容峻几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心如止水,不愿为任何人任何事,再掀波澜。”

“切。”苏霜岚不屑:“你说的话,自己信么?既然心如止水,那你是打算抗旨不入宫了?”

慕容峻看向她:“即便入宫,也不过是徒增耻辱罢了。”

“因为不良于行?”苏霜岚瞟了一眼他的腿:“我不是说了会治好你吗?你完全没听进去啊。”她自顾自地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在他眼前:“呐,给你,这里面的药一天吃一颗,能暂时麻痹你的双腿神经,让你感觉不到疼痛,入宫那天吃三颗,你就能在正殿上站立一个半时辰。足够你应付南华使臣了吧!”

慕容峻没有接,只是望着她,神色复杂。

苏霜岚不管不顾地将瓷瓶塞进他手里,命令似得说道:“记得吃!”说罢转身就翻上了墙头,却又站在墙头回过身来,恶狠狠地说道:“慕容峻!你可千万别死,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即便做了鬼,我也饶不了你!”

成安长大了嘴巴看着苏霜岚翻身不见,有些结巴地说道:“这,这位九天玄女姑娘……真是十分……十分……与众不同……”

慕容峻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半响没有说话。成安有些忐忑地问道:“王爷……不会扔了吧……”

“你似乎,已经相信了她。”

“老奴也不知道为什么,”成安有些感慨:“总觉着这位姑娘是真心为了王爷好,总觉着她是可以信托之人。”

慕容峻没有再说话,只是手指细细地摸索着瓷瓶,一下,又一下。

成安看着周围的刺客尸体,问道:“王爷,这些垃圾,如何处理?”

慕容峻仍旧看着手中的瓷瓶,声音凉薄:“回赠给他们的主子。”

“是。老奴明白。”

成安带着下人去收拾打扫了,慕容峻抬眼看向天空,竟已有些微亮。那个总是凭空出现的女子到底是谁?总是在自己遭遇危险的时候出现,似乎洞察一切先机,又好像真的是上天派来警醒自己。自己的一切仿佛都在她的掌握和了解之中,而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

“王爷,王爷?”

慕容峻回神,封平站在眼前:“王爷,属下来迟了,真是该死!”

“无妨,本王无碍。”

“听成管家说,又是那位姑娘出手相救,是吗?”

“嗯。”

封平略略犹豫,小心地说道:“依属下看,她会不会是南华国那位……爱慕您的……”

慕容峻神色一凛,封平微微低头,声音小了一些:“在驿馆,属下好像看见她了。不过她身着男装,属下并不十分确定。”

记忆中那个突然冲到两军对持的阵前,大声喊着愿意和亲的小姑娘,再次鲜活地闪现在慕容峻的脑海里。只不过当时,他已经完全压制住了敌军,一心求胜,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怎么可能。”慕容峻否定道:“堂堂一国公主,何必如此为我这么个……废人。”

“但她确实一直没有招选驸马……”

慕容峻打断:“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封平连忙正色:“属下已经查明,瀚木此次前来是要求割地,他看上了边境沿线的十三座城池,并且已经屯兵驻扎,若皇上不同意割地,他会立即发兵。”

“贼心不死,贪得无厌。”慕容峻低沉地说出这八个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封平难得看见王爷眼中似乎又有了斗志和杀气,连连追问道:“王爷要怎么做?王爷要怎么做?”

慕容峻握紧手中的瓷瓶,下了命令:“立即召夏侯厉来见本王。”

封平大喜:“是!”

这一早,苏霜岚侍奉皇上用早膳,看得出皇上的心情欠佳。姜图早有提点,南华国此次为割地而来,皇上十分不悦,但因三年前隆山大败,至今未能恢复兵力,无法与南华国开战,所以进退两难。

苏霜岚如何不知?从前带兵打仗都是慕容峻的差事,他手下的精锐铁骑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然而隆山大败后,他萎靡不振,解散铁骑,再不过问朝中事,南华国又因占据两成领地而大大提升了国力,大昭国再也没有人能与南华兵力抗衡。

苏霜岚仔细小心地为皇上加菜,皇上有些心不在焉,吃得很少。门外忽然响起太监的通报:“启禀皇上,六殿下求见。”

“宣。”

慕容峰走进来端正行礼,皇上让他坐下,抬手示意苏霜岚添了碗筷。慕容峰谢恩后说道:“父皇,明日南华使臣就要入宫了,儿臣打算今日前去驿馆与使臣会面,看看割地之事是否还有转圜余地。父皇您看——”

皇上抬眼:“你有何把握?”

慕容峰颇为自信地说道:“儿臣训练的骑兵队已经很成气候,应该可以与瀚木的骑兵一较高下,另外,儿臣了解到此次的随行人员中,有一位十分特殊,乃是南华国君最为宠爱的灵萝公主,她曾为求边境安宁而于两军阵前自请和亲——儿臣愿为两国宁定求娶于她,想必公主不会拒绝。瀚木虽是使臣一行头领,但公主的命令也不敢不遵。”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一勺一勺地慢慢吃着红豆粥。

苏霜岚微微看向慕容峰,他踌躇满志却有些不安的样子,静静等着皇帝的答复。苏霜岚清楚地知道慕容峰不可能与灵萝公主有任何关系,因为大昭国史上清楚明白地写着:六皇子峰,终身未婚。在逆天改命之后,六皇子登基,皇后姓赵。

皇帝手中的勺子终于放下,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灵萝公主想和亲的人,不是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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