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夫人稳如泰山,甚至还有闲情与她身边的张夫人谈笑两句。
蓝芩溪半是气愤半是忧心。气愤对方不将她放在眼里,也有些责怪景玉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了夜明月。并不是容府得罪不起夜家,不然也不会有瞧不起夜家一事,而是夜明月学识不凡,就连从京城出来,曾教导过几位公主的夫子都赞口不绝,景玉此次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
蓝芩溪尽管知道东涯身份不凡,也承认对方无论人品还是才学,都乃人中龙凤。可再不凡,能有公主之师不凡?再才高艺绝,又能比得教导过数位公主的夫子高绝?
当年她便不同意将景玉单独交由东涯一人教导,奈何夫君一意孤行,甚至为此险些伤了他们夫妻多年情分。如今箭在弦上,蓝芩溪已经做好了丢脸的准备,等回到府里,她定要将景玉好好教训一番,再为其重新找几位先生教导。
容景玉知道此次比斗,她的母亲除了为她撑场子,其余什么也做不了。虽然双方长辈能够各出一题,可容景玉心知蓝芩溪根本不知她所擅之道。
待数十个人陆陆续续入座了,夜夫人与张夫人停下了话头,笑意盈盈道:“既然战书是景玉小姐下的,不妨便由容夫人决定怎么比,是比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明月虽不擅舞,可比舞也是行的。”
容景玉眯眼窥视夜夫人脸上与夜明月几乎同出一辙,然高了何止数筹的笑容。光是这份道出己方劣势之坦然,便是许多人所做不到的,更不用说话里话外隐隐透露的信息,将人心不经意间拉到了她们那边。
‘既然战书是景玉小姐下的’,可不是暗示在场众人,此次之事,全由她容景玉一人而起?最后更是彰显了自己心胸,无论她母亲接什么,都已经输了气势。
甚至将夜明月的劣势也拉回了不少——十三对七岁,无论输赢都不好看。
蓝芩溪再怎么样也在世家内打滚了二十多年的人,就算容府后宅争斗单纯,也多少有两分心机,自然不会没有听出张芸月的笑里藏刀,而她偏偏躲避不得,只能接下这把刀。
这种情景在世家间并不难见,然每次出现都会引人围观。就在众人屏息看蓝芩溪怎么接话,自场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难得来瞧瞧,不想能碰上这等趣事。”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就见一位穿缃色绣嫣红月季拖尾华服,手挽同色垂地披帛,头戴七尾凤凰衔珠步摇的女子缓步走来。一双纤纤皓腕上,一对澄碧澄碧,仿佛要流动起来的翡翠镯子格外引人注目。
耳边,黄玉翡翠芙蓉石禁步发出的声音清越宁和,令人仿佛置身宫殿之中。
庄王妃!
“臣(小女)等见过王妃。”连蓝芩溪也未能幸免,所有人都一并起立,向这位雍容不迫的女子行礼。
璟国女子除了与男子同争朝堂,也有其独自独特的官爵,如王公大臣之妻称‘夫人’。夫人之上,为拥有特殊封号之夫人,具体概不细述。
有封号或夫君执政的人,自称为‘臣’,两者皆没有的,自称名或小女皆可。
“诸位平身。”庄王妃和善地冲众人微微一笑,她的气质极易令人忽略她的长相,等注意去看,才发现用‘螓首蛾眉,国色天姿’形容这位王妃再合适不过。
容景玉所见仪态端方之人甚多,如回避在外的韩非韩姨,如她母亲与祖母,还有那位素兰小姐。
可与眼前这位庄王妃相比,韩姨过于朴素,少了一分雍容饱满;她母亲则多了两分贵、傲之气,显得有些凌人与难以亲近;祖母自不必说,看似和蔼,可看容府的孩子便能知其过稳则威。
而素兰小姐,用‘清胜人间’四字形容再不为过。那份大方飘忽如云,不拘如风,贵傲皆有,失之圆滑。
“诸位想来不会责怪玉烟不请自来吧?”庄王妃眸光在在坐之人面上打量了一圈,含笑道。
虽是简单询问,可那种浑然天成的天家威严,让人一点也不敢将之当成简单的征询来看待。
“哪里,王妃肯来,实乃我等莫大荣幸,以往一直想邀请王妃前来,又怕扰了王妃清静。这次王妃‘不请自来’,可是称了我等如意了!”主位上,解意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扬声调笑道,只有离得近的容景玉看到,对方看似自然置于腹部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
庄王妃回她一笑,待侍女将座位摆好,坐了上去。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庄王妃身后,还跟着一人,只是此人先前被王妃遮着,她们的注意力又都在庄王妃身上,这才没有发觉。
定眼看去,众人俱是一惊——
只见她头梳双丫髻,两根红绸自发中垂下,一直垂到胸前,此外便一点装饰也无了。
肤白似雪,衬得那头乌发越发黝黑,让人不禁幻想那头长发若是散下来,又是怎样的美景。
剑眉入鬓,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好似总也睡不醒般笼着一层迷离,眼角淡淡的湘妃色好比世外多情的桃花,风流如画。
唇若点朱,唇角微微上扬,不笑时亦有二分柔和笑意。
本该是妩媚妍丽的人儿,却如泉水般清清粼粼,似荷塘内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的清莲。
娇艳与清丽完美结合,哪怕是万里芙蕖,也不敌其盈盈一笑。
几乎所有人都失神了一会儿。这般样貌,容景玉只在红绫身上见过,而红绫之美未修至极致,眼前之人却已光华如洗,敛玉香藏。
可想而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乃至祸国殃民!
容景玉自动忽略了自己,也许容貌未毁之前,她能够与二人相比,可毁了之后,容景玉自认日月有光,而她不过其下烟云,能领略山河之美便已足够,从未有倾倒山河之向。
众人恍恍惚惚回过神,落座的庄王妃感兴趣地问:“不知此次比试如何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