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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衣锦夜行

看到魏王豹不买自己的账,章邯也只得无语苦笑,毕竟人家长兄就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有一点情绪也可以理解。

但话说回来,魏豹也有些过分了,毕竟这都是当年的旧事了,在如此场合之中,让自己下不来台,也说明此人不太会做人。

“今日是章邯唐突了,当年的事情还请魏王海涵。”

话不投机半句多,章邯不愿再和魏王豹纠结下去,他向对方告一声罪,便从容地站在了一旁。

韩王成和赵王歇也不欲事情闹大,此刻看到章邯吃瘪,连忙介入其中当和事佬。

韩成走到两人中间,把怒气冲冲的魏豹与章邯隔开,向他劝诫道:“魏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何必耿耿于怀呢。依我看,不如和雍王化干戈为玉帛,大家相互协助岂不是更好?”

“哼!妄想,我魏豹就是死,也不会与这样的小人结交的……”

“慎言慎言!”魏王豹还待说什么,赵王连忙上前打断了他的话,并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今日人多眼杂,你要是跟雍王斗气,难免被人看低,既然你不愿见他,那我们去那边与沛公寒暄几句吧。”

魏王听他这么一说,也顿感失态,于是便狠狠向章邯瞪了一眼,跟着赵王走到了另一边。

“怎么样?现在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吧?”看到章邯一脸的郁闷,韩王成竟有些忍俊不禁。

章邯尴尬地揉揉额头,无奈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是早知道是他们二人,那我无论如何都会避开的,何至于傻乎乎地主动撞上去。”

“哈哈,这就算是上次你抢那个女子的代价吧,我们这才两清了。”韩王成笑着拍拍章邯的肩膀,看起来似乎很高兴,不过他随即又皱皱眉头道,“说起来,这魏王倒的确是太有点不识时务了。其实我本意也是为你引见一下,让你们冰释前嫌,没想到他非要抱着当年的事不放,当真是食古不化。”

听了韩王成对魏王的评价,章邯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其实他颇有些不认同韩成的话,魏豹此人该如何评价,完全取决于评价者的立场。

韩王成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诸侯王,自然考虑得更广,他觉得魏豹过于迂腐,这也很正常;如果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魏王不忘自己兄长的大仇,倒算的上是有情有义了。

曹豹做的对不对,完全是看从什么角度看了。按照章邯的想法,虽然魏豹给了他难堪,但他却并不是很反感。将心比心,如果有朝一日,有其他的诸侯王杀了章平,那他会不会原谅对方?

章邯自思自己是绝不会同意和解的,这样一想,曹豹此举也算是真性情了。

不过他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在这样的场面上和章邯吵起来,这就显得太没情商了。

想当初,一手带大项羽的项梁,就是死在了章邯手上的。可到最后呢?项羽还不是接受了自己的投降,并且给了自己王封。所以说,在绝大部分的政治人物眼中,一切都是利益至上。

章邯现在也算是逐步进入了这些诸侯王的圈子,开始涉足到一些利益攸关的事件中,在这里面混的久了,自己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章邯也不知道。

有时候,你以为可以改变世界,成为特立独行的一个,但在潜移默化之中,世界却早已同化了你。利益与感情,岂是能分得干净的,所以章邯也不愿庸人自扰,一切但求无愧于心就好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章邯和韩王成不像刚开始那么生分,两人打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从天文地理,再到经济民生,两个人谈的津津有味。

韩王乃是宗室出身,从小师从名师,肚子里的经纶着实不少,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

而章邯虽然比不上他那么博学,但胜在思维开阔,对很多事情有不同的见解,再加上自己好歹学过现代科学,对一些自然现象的解释,简直让韩王如痴如醉。

韩王成原以为章邯只是个莽夫,全不料他竟是如此饱学奇士,一时之间,拉着章邯问东问西,全然忘记了现在的处境。

两人正谈到兴头上,突然不远处传来嘈杂声,随后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大声通报道:“项王到!诸将见驾!”

其他的诸侯王都停下了交谈,盯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章邯和韩成也连忙停止了交谈,等候着项羽的到来。

片刻之后,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只见他身长一丈,腰大十围,目生双瞳,顾盼之间,自有一阵英气逼人。

被项羽的目光扫到,不论是刘邦等实权将领,还是六国的王族,所有的诸侯都是低下了头,他们不敢与这战神对视。

好一个西楚霸王,章邯心里忍不住赞叹一声,也只有这般的豪杰,才当得上“人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了。

项羽的身后跟着白发苍苍的范增,范增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诸侯。

“参见项王!”

众人齐齐下拜,向着项羽行礼。

项羽紧走几步来到跟前,和颜悦色地说道:“诸位快快免礼,请起身来,羽有事耽搁,让诸位久等了。我已在大帐之内置下案席,请大家入内议事。”

“遵命。”

众人唯唯应命,跟着项羽进入了大帐之中。

章邯和韩成本就在边上,离大帐稍远,等到他们排在最后进入大帐,项羽已经在首座之上坐定。好在诸侯王之间不分地位高低,两人连忙在下首随便找个位子,跪坐了下来。

项羽来回打量一下,看到所有的诸侯尽皆到场,面上不由得浮现出得意的神情。

等到所有人上座,项羽看了看身边微闭着眼睛的范增,朗声道:“暴秦无道,天下豪杰群起而攻之,自义军攻入咸阳,到此已有数月。而今胜局已定,诸位破秦有功,也要商议一下分封的事宜了,却不知哪一位可有良策?”

听到项羽的问题,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切项羽和范增必然早已有了打算,项羽只是这样一说而已,谁敢逆着项羽的意思提什么“良策”?

项羽环顾一圈,眼见没人开口,正要接着话头说下去,却突然有人起身道:“项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有人能想的到,这当口还真有不识趣的人站出来。听到这个不和谐的声音,就是闭目养神的范增也睁开了眼睛,一时间,诸侯们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不要命的人。

一看之下,众人同时愣了神,就是章邯也呆了一呆。

只见此人苍颜白发,高冠儒袍,看起来是一个儒士。众人对他没什么印象,也记不起来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老丈有何高见,但讲无妨。”

项羽虽然惊疑,但毕竟自己之前说过让人提意见的,所以他很快反应过来,向着老者点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我乃韩国一酸儒罢了,高见不敢当,只有一点想法想说与项王知晓。我劝大王不如留都咸阳,关中阻山带河,四塞险阻,地质肥饶,真是天府雄国,若就此定都,便好造成霸业了。”

此言一出,诸侯间不由得响起了议论声,老者虽然貌不惊人,但这一个计策却是绝妙。

事实上,要不是项羽一心想回归楚地,留都咸阳倒是最好的选择了,但这样一来,势必会损害到在场大部分人的利益。韩生向项羽进言,也让诸侯感到一阵担心。

刘邦的眼皮跳了跳,双手紧紧地捏成拳,看着韩生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凛冽的杀意。

他心里清楚,如果项羽回归楚地,那自己在这西边还有发展的余地。可要是项羽选择定都咸阳的话,那自己就完全丧失了翻盘的希望。

在刘邦的对面一侧,章邯同样是眼神复杂。

这个韩生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进谏,这不是将自己往绝路上逼么。

一旦项羽留在秦地的话,那自己还谈什么改变命运,永远只能是项羽的一条狗而已!

可以说,韩生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惊讶,恐慌等一系列情绪之中。

项羽看看在场的众人,又看看韩生,摇头道:“富贵不归故乡,好似衣锦夜行,何人知晓?我已决计东归,请先生勿再劝了!”

听闻项羽此语,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谁也没想到,项羽急着回到楚地,竟是为了这个原因。

刘邦看着洋洋自得的项羽,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项羽本就是个短视的人,能说出这一番话也不足为奇。这一刻,他对自己的东山再起更有信心了。

不同于刘邦的得意,范增则是气得不轻,他狠狠地瞪了项羽一眼,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拂袖走了出去。

“唉,大王既然如此打算,那老朽就不再劝说了,告辞了。”韩生摇摇头,也径直从大帐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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