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里洼倒是有一个学校,只有一个班,只有一个学期。说白了就是叫你识个字。校长就是老师,叫袁流海。我们都喊他袁老头,每个人学一个学期,一个人交20块钱。这袁老头除了教识字,私底下也干些不干净的勾当,倒点黑货。他是六里洼唯一一个一个星期能吃两次鸡的人。学校后面是一个大型垃圾场,老虽和我没事就去淘点烂货,运气好还能捡个好东西。有几次看见老袁和一群人在暗处窃窃私语,双方交换了东西,然后离开。袁老头打开袋子,里面装的都是钱。老虽看着那些钱,肚子缺失咕咕叫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告诉我:“老子是真穷啊。”
都他妈是真穷。
这一天天阴的厉害,我和老虽相约去垃圾场拾货,老虽说是天热的过分,家里缺点凉爽物件,想去垃圾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个电风扇什么的回来。下了学我和老虽来到垃圾场,翻了2个垃圾山,只找到一双破球鞋、几根铁棍、还有一张破挂历,我运气好歹你,见到了一整包完整的香烟。老虽见状大叹了一口气,喊道老天不公。我俩脱了汗湿透的衣裳,躺在一张破木板上,老虽点了一口烟,猛吸了一口,吐出一道长长的烟,说道:“我决定了。”我压根没注意他什么,只是眼睛不断的在扫视着垃圾山看着有什么遗漏耳朵好货。突然老虽一个猛子扎起来,扔了烟头就往外跑,把我吓了一跳。我喊道:“老虽,你干球去啊!”老虽没听到一样往外跑。我也有点虚跟着飞奔起来,一路跑到袁老头的屋子外头。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看,老虽在屋边一个破班车下面藏着。我跑过去低声喊他:“老虽,你要干啥啊。”老虽装作机警的扫视了一圈,转过头跟我说:“我去弄点钱花花。”我突然恍然大悟:“老虽,你他妈是要偷袁老头的钱?”老虽不吭声,但我分明看到他眼睛闪了一下。我一巴掌扇他头上:“你他妈你疯了你。”老虽抓起一把土扔我身上,低吼着:“你他妈想不想喝甜水了。”
我曾想过一万种可能,但是我承认我没想到老虽的想法居然这么简单。
“老虽,我给你买行不?这被抓住了可是大事啊!”老虽翻起身大义凛然的跟我说:“老子就是干了。我不去谁去。“我一个”操“字还没有说出口,老虽一翻身就玩屋后跑去,我一咬牙,跟了上去。
我跟老虽趴在窗台下,大气也不敢出。夕阳的阳光模模糊糊的,照的是明暗分明。我说:“老虽,尼玛的。现在咋弄。”老虽起身偷着窗户网屋子里扫视一圈,蹲下就说:“操,没人。”
这没人是好事啊。我说“老虽,现在咋弄?”老虽理也不理我,一扬手“咵”的一声,吧玻璃打碎了,声音大的惊起了远处垃圾场中一片片的飞鸟。我咬牙闭眼心想这尼玛聋子都听到了。约摸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只听耳边一声:“等我。”我一睁眼,老虽已翻身进屋了,我弯着腰扒着窗台,屋子里非常阴暗,看不清有什么物件。我心里已经有点毛了,低声喊“老虽。”没动静。
“老虽?“
喊了大概有三四声,我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不可能的情节,只听一声惊雷般的大喊:“走!“。我当时就给这一声喊叫吓蒙了,回顾神来,老虽已经翻出来跑了二三十米远了,我心说一声我草,撒奔子跟着跑起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看老虽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为何突然感到委屈和说不清的难过,大喊一声:”我不跑了!“然后一展身躺下了。
我眼角撇着老虽站着远远的观望了一会,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过来:“跑啊!跑啊!”我瞪着老虽,心里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尼玛是什么事啊!有我什么事啊!老虽一屁股坐我旁边,手在裤兜一摸了半天,然后往我脸前一伸,“喏”我仔细一看,是一把一块的五毛的一毛的一把零散钱。我气得一翻身坐起:“你他妈就拿了这么点?”心里却纳闷自己怎么说出来这种惯犯一样的话。哪知老虽嘴一歪:“咋了,能喝不少甜水了。”我当时就愣了,感情这家伙就奔着甜水去的,我说:“老虽,咱们穷,但是不能没了志气,这些钱,不能要啊。”
老虽又是一歪嘴:“你喝不喝。”
“喝。”
我跟老虽来到小商店,一人要了三瓶甜水,我至今也忘不了一人抱着三瓶甜水在众目的注视下趾高气昂的样子。人上人啊。
老虽和我坐在路边,猛灌几大口。冰凉的甜水带着那微微刺痛的寒意流进肚中,却是非常爽。尤其是在狂奔之后。我看着将暗的天色,心想这事干的也值。老虽突然说了一句:袁老头在屋里呢。“
我他妈差点没呛死:“你说啥?
“袁老头在屋里。”
我突然觉得手中的瓶变得无比的沉,嘴里的甜变得苦涩起来:“他看见你没有。”
“应该是看见了。”
我脑海中闪过这十几年生活的场景,想到带上冰凉的手铐,想到在监狱里受尽欺凌。心都凉了。“你干的好事!”本来想把瓶子也摔了,看着还有半瓶的甜水便踢飞了脚边的石头。
“那有咋啊,没事。这几块钱的事。”
我真想把老虽一巴掌扇死,然后把甜水都从他鼻子里灌进去:“都看到你咋办,我们还能逃了?着明天咋去上课啊!”
“照常呗。”
我顿时被老虽的气度打动了。这尼玛不是个****。
“你那些还喝不喝了。不喝给我啊。”
真他妈是个****。
当天晚上一宿没睡好。二天本来准备借口请假。老虽软磨硬泡的要我一起去上学,敢情他昨晚的英雄气概的劲已经过去了。在学校门口我已经一万种理由,包括下亏求饶等等。心里还盘算着要不要主动认错。
“王大桥。”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袁老头。还有那双眼睛,充满的杀意。
“赶快进去上课,在门口看门么。”“好······好马上进去。”我当时已经腿软了,心里想好的那些理由就像是进了屁股随废料而去了。再看老虽,吓的都快趴地上了。
上了一上午课,袁老头还是那个袁老头,讲完课。走了。
我和老虽坐在一起。百思不得其解,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一切的构想都崩塌了。
“咋回事啊。你不是说他看到你了吗?”
“是啊“
“那怎么啥事也没有呢?”
老虽看着我,低下头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咋了,知道怕啦?“我看着机会准备认真的和他讨论一下犯罪心理的严重性。
“不然,晚上再去一次?“
这便成为了一个我人生中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