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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阴谋(下)

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生老病死,这是人生的自然过程之苦;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和求不得,这是主观愿望所不得满足之苦。怨憎会,就是和怨恨、憎恶的人或事物在一起,无法摆脱,是一种痛苦;爱别离,和自己亲爱的人分离,是一种痛苦;五阴炽盛,五阴即色、受、想、行、识五种。炽,火热也。盛,众多也。阴,障蔽也。这五种法能障蔽吾人本具妙觉真心,使之不得显现。求不得,想得到的东西却总是得不到,又是一种痛苦。

当我们度过了孩童时期,受到七情六欲的烦扰,痛苦的根源便愈来愈多,亦愈来愈深,我们在这个时候就开始怀念过去的美好,踌躇感叹逝去的青春年华。错过的即是对的,失去的即是好的,再也不会因一串糖葫芦破涕为笑,永永远远陷入了无法得到满足的怪圈。

当时妈妈怀上王晨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的存在,感冒了也没在意,吃了些药,加上那时条件艰苦,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她去检查了一下,孩子挺健康的,于是决定生下来。每每想到这,王晨不由得为自己的命运捏一把汗,差点就没来到这个缤纷的大千世界。而现在,他躺正在地上,无声的咒骂着,挣扎着。

老王爷询问了海地还有非洲的巫毒邪术研究人员,被人诅咒有无破解方法。“施咒的人已经用他的人性给魔鬼支付了酬劳,所以要么他的目的达到,要么被诅咒的人付出生命代价。这种恶魔行为在海地也不常见了,人们都在追求个人的利益。如果是在海地或者西非,对策也不是没有,可是小王爷中的诅咒非常特别,这是中国巫蛊与海地巫毒的勾合,所以也并不确定破除咒语的方法……”“什么方法?需要怎么做?”老王爷忍不住打断他。“这种方法并不是每次都凑效,所以我们一般会慎重考虑。这是一种反诅咒,同样需要一种仪式,王爷您作为巫毒的最终目标,灵魂需要进入小王爷这个受体的精神世界里,在那里把他体内的魔鬼驱逐。如果仪式结束后能平安回来,就可以破除诅咒,否则,你的灵魂将会永远被禁锢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只剩下毫无生气的肉身……”“我们没时间考虑这些了,现在就开始吧。”老王爷看着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的王晨说。“还有,王爷,最后一点,你在小王爷的精神世界里要避免自己受到伤害,因为那些伤害是实实在在的,不可逆的。”

诅咒的仪式需要各种兽首祭祀魔鬼,而反诅咒的仪式就要祛除它,也需要用到古怪的兽角,羽毛,奇异的草药,种子,这些华南王爷都一起带过来了。点上九重招魂香,在王晨与老王爷周围布置好各种祭品,再用辟邪剑取出一些老王爷与王晨的头发,汇合在驱魔药水里,二人各子饮下一半(王晨是被灌下去的),最后再焚烧了一张人面蛇身兽千年之时褪下的蛇皮,老王爷就闭上了眼。

四周变得异常安静。老王爷再次睁开双眼,皎洁的月光下,看到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孩登上了一叶木舟,缓缓像湖中划去,他于是踏上另一叶木舟跟了上去。

小船无声地漂移,飘到了一个小岛靠了岸,老人抱着小孩走了上去,老王爷也在岸边停了下来。老王爷走上去,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各种各样的珍禽神兽,妖魔鬼怪围绕在这个孩子中间,它们不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变成了温顺的宠物一般。现在小孩正与一个夜叉玩得开心,“咯咯”的笑声打破夜色的宁静。

“你在这里不受欢迎。”王晨冷漠的声音。老王爷转过去,王晨正站在他身后。突然这里不再是小岛了,四周云雾缭绕,虚无缥缈,即使离他几步远的王晨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你这是自投罗网。我忍了好久了,现在是我夺回属于我的东西的时候了,就像你当初做得那样,不过,”王晨冷笑道,“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老王爷还没开口就被王晨击倒在地,顿时胸口一闷,嘴里发咸,吐出一口鲜血。老王爷吃了一惊,王晨刚刚的攻击力非常强大,根本不是他原以为的那样,虽然自己苦心栽培训练,王晨也有着巨大的潜力,可是法力增长毕竟是循序渐进的过程,王晨现在表现出的能力并不比自己弱。王晨走到老王爷面前,冷冷说道:“不用挣扎了,我只发挥出了三成法力而已,你无力回天了。在死之前我告诉你,你终于自食恶果,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生命的代价了。我要为我曾祖父报仇雪恨,拿走你偷窃的一切一切,那一切属于我,属于我!”“我承认,我年轻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也一直想弥补。你怪我,哪怕是杀了,我都无怨无悔,可是晨晨,这是你的本意吗?你是一个善良勇敢的孩子,你现在只是被别人利用了……”“利用?哼,利用也好,不利用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我要亲手杀了你。”王晨再次发力,老王爷赶紧闪开,王晨穷追不舍,老王爷只能退步连连。在这虚幻的梦境里分清方向很困难,王晨却能,老王爷躲藏起来十分吃力,而王晨就像玩一场猫鼠游戏一样,不紧不慢,掌握着规则。他哈哈大笑,“老人家你就甭躲了,没用的。”“哈哈,我看见你了。”“又找到了,真好玩!”……

老王爷一边继续闪躲,一边观察四周,猛地,他看见了王晨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即使在浓雾的掩盖下,还是能隐约看到那双眼幽幽的绿光。老王爷突然给王晨施了一个束缚,跳上前去与魔鬼展开了搏斗。老王爷还从没遇到过这种魔鬼,他施了对付魔鬼通用的圣光,魔鬼惨叫一声,后退几步,呲牙咧嘴,目露凶光。它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抓住了老王爷,老王爷立刻感觉如同灵魂出窍了一般,这时他手中的驱魔药水顺势撒在了魔鬼身上,它哀嚎连连,松开了魔爪,老王爷又一下把药水撒在了它眼睛里,魔鬼面部顿时像是被泼上了强酸一样,浓烟滚滚,倒地打滚。老王爷赶紧把它束缚住,拿出来最纯净的五种生灵的兽角,插进了它的五脏六腑,魔鬼开始浑身颤抖,惨叫不断,接着他被老王爷的一团火焰湮灭。它挣扎着,吼叫着,突然开口说道:“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阻止我了?你阻止不了我!”

老王爷后背突然被一把利刃刺穿。王晨脸上浮现了邪恶的笑容……

睁开了眼,王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小月的面容,看到他苏醒了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说:“小王爷,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渴不渴?”王晨四肢无力,头晕脑胀,不想说话,他组织最简短的语言开口问道:“不了。我怎么了?”小月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说:“小王爷,你被别人蛊惑了,不过现在都好了,已经没事了。”王晨记忆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又问:“佩璇呢?”“佩璇哥哥……他很快就回来。你多休息,不要讲话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小月说着就起身倒水,但是被王晨一把拉住,小月又坐了下来,她两眼红肿,轻抚着王晨的脸颊,王晨又闭上了眼。闭眼之后王晨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总之他被一些奇奇怪怪的景象折磨出一身冷汗。他呼喊着,踢打着,一会儿叫,一会儿哭,可累坏了旁边的小月。

第二天王佩璇才出现,他过来时小月正喂王晨喝药。见他回来王晨问他:“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呃,我有事,回家了一趟。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没?”王晨回答说:“我还好。我到底怎么回事啊?”王佩璇支支吾吾地说:“你被别人,呃……被坏人,呃……施了巫蛊之术,不过你放心,都没事了……”“怎么发生这样的事?巫蛊之术,也就是说我被别人蛊惑了,他蛊惑我干什么?我知道,被蛊惑住就会听从魔鬼的指挥,我做了什么?我……对了,老王爷呢?他怎么不在啊?”王晨情绪激动地问道。“老王爷,他……”王佩璇闪烁其词地不愿开口。王晨忍不住发急了,他才被告知事情的经过,虽然告知者避重就轻,可是王晨还是明白自己所作所为可能产生了严重后果。

即使一次次追问,得到的总是含糊其辞的回答,王晨始终不清楚老王爷的状况。佩璇跟小月只肯说没有生命危险,修炼几天就能恢复,可是王晨知道远远没那么简单,他每天夜里都梦到自己刺了老王爷一刀,直觉告诉他也许这真的发生了。他又把有关巫蛊的资料查阅了一边,然后更加忧心忡忡,有时候他十分不愿面对现实,可越是希望它是噩梦,一切却更加真实。

从诅咒中恢复出来是一件困难的事。王晨卧床休息了半个多月最终才能下地走路,不过走不了几步就两眼发黑,四肢无力,他拥有了一个林妹妹那样娇弱的身体。每天吃喝拉撒睡几乎不挪地方,自己这个大小伙子实在感到脸上挂不住。期间各个王爷陆续探望过自己,还带来各省王爷送的无数花样的补品,让王晨负罪感无比深重,内疚得有去跳崖的冲动。

好在华南王爷带来了一些有用消息。他告诉王晨,老王爷目前正身躺砗磲台,在中国几座最有灵性的仙山琼阁之中修养。“小王爷你就安心修养,这才不辜负老王爷的苦心啊。老王爷没了生命危险,不过还需要一些时日恢复。”衡山王告诉王晨。“王爷,那老王爷能恢复到原来那样吗?”“小王爷,你要明白,人老了,法力自然也跟着衰退,所以老王爷不会越来越强大,这个是不可抗拒的。”王晨有几次欲言又止,华南王见他心里抗争如此剧烈,便开口问:“小王爷你有什么问题告诉我也无妨。”王晨想了一下,回答道:“呃……没,没有问题。”

华南王刚刚走,王佩璇就端来了一碗不知什么鬼熬成的补药,王晨觉得自己这几天算是把五花八门的虫子,飞禽走兽的器官吃了个遍,大千世界真是无所不有,造物主辛苦得狠。王晨接过去,捏着鼻子喝了下去,这次像是喝下去了一股热空气,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翻腾。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上次的那个阿根廷岩壁臭虫卵,啧啧啧。喝完之后,王晨开口问道:“佩璇,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对我实话实说。”“嗯……你问吧。”“我问你,你可知道心之所念乃蛊惑之源这句话。我看到过,如果一个人心中从来没想过的事,再黑暗的巫蛊力量也无法支配他。你觉得我是不是……是不是心术不正,因为……”“没有的事儿!”王佩璇打断他,“这都是无稽之谈!晨晨,我告诉你,人是一个无比复杂的生物,他会思考,这就是根源。比如你看到从运钞车上面下来几个人,提着一箱子钱,你控制不住,只是从心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我如果抢过来这箱钱就发财了。可是你并没有去抢劫,这只是所有人都不经意的想法,这就是人类。巫蛊之徒就是利用这种情况,把你内心不经意的活动给千倍万倍地放大,所以就被蛊惑了,这只是是他们的手段。为了达到自己丑恶的目的,去控制一个纯洁的、无害的灵魂,把自己的灵魂交付给魔鬼,离经叛道,甚至不惜伤害亲近的人!”王佩璇情绪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眼睛里闪过悲愤的泪光,王晨赶紧把话题岔开:“华南王提到的砗磲台是什么东西?”王佩璇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砗磲石具有非常强大的超自然力量,可以除魔驱邪,修身养性,不过因为太强烈,一般仙人很难承受,并且容易依赖。”“容易依赖是什么意思?”“就是你依靠外力恢复了法力,当离开这种外力,你的法力也会衰减,然后你必须再次诉求这种外力。结果是越来越频繁,可是能力却每况愈下,就像治疗癌症晚期的吗啡一样。”王晨听完半晌不言语,王佩璇叹了口气,说:“晨晨,你要明白,仙人也是人类,他也不能违背基本的自然规律,都会有生老病死,百年之后,同样再无你我。老王爷年纪已经大了,他知道自己也许时间紧迫,所以才急切地让你成长,你要想开点,你的平安才是他最大的诉求,别胡思乱想了,老王爷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休息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王佩璇走后,王晨认真思考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不枉所有人为自己做出的牺牲,只有更加强大,才能反过来守护他们。他不再内疚,不再自责,安稳地睡了。

调养了将近一个月,王晨的身体总算一天天恢复,他已经到处跑动,不过还不能剧烈运动,整个人,用他的话说,就是动了一场大手术。巫蛊可不是闹着玩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厉害了,本来施蛊之人可以被追踪到,可是这次偏偏不凑效,查不出来。

老王爷始终没有露面,王晨慢慢也习惯了。有一次华南王爷带给王晨了一个锦囊,告诉他说:“小王爷,这是老王爷让我交给你的。里面是一封书信,他说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拆开了看看,会帮到你渡过难关。这个锦囊被施了法术,只能你一个人打开看,你要随身携带好。”王晨接了过去,这是个用天山蚕丝制成的一个小口袋,隔着袋子摸一摸,什么也没有,里面会是什么妙计么,不会是电视中演的那样写着“自己才能帮住自己”之类的话吧,如果那样那就让人吐血了。华南王看王晨这么好奇,笑道:“小王爷你现在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呢。关键时刻才会有用的。”王晨内心还是有点怀疑,不过既然是老王爷给的,那就应该好使吧。“老王爷还好吧?”王晨问道。“人老了就不添好啦。他现在梅里雪山,那边不但日月光华,而且多奇异草药,你就不用担心了。”

华南王走后,王晨抚摸着手中的袋子,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像极了痛哭一场之后的感觉,让人脆弱无助。他突然有种可怕的念头:这世界上只有老王爷能帮到自己,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了。想着想着,他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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